第八十七回

  恨妒后御驾入山乡 谋夺嫡计臣赂朝贵

  却说隋主享国,已有十八九年,内安外攘,物阜民康,好算是太平世界。古人有言:“存不忘亡,安不忘危。”这正是持盈保泰的至理。无如饥寒思盗,饱煖思淫,乃是人人常态,隋主坚虽称英武,究竟不是圣主明王,自筑造仁寿宫后,渐渐的系情酒色,役志纷华,只因独孤后生性奇妒,别事或尚可通融,唯不许隋主召幸宫娥,所以宫中彩女盈丛,花一团,锦一簇,徒供那隋主双目,不能与之亲近,图一夕欢。小子却有一比,好比那哑子吃黄连,说不出的苦况。一日,独孤后稍有不适,在宫调养,隋主得了这个空隙,便自往仁寿宫,消遣愁怀。仁寿宫内,宫女已不下数百,妍媸作队,老少成行,隋主左顾右盼,却都是寻常姿色,没有十分当意。信步行来,踱入一座别苑中,适有一妙年女郎,轻卷珠帘,正与隋主打个照面,慌忙出来迎驾,上前叩头。隋主谕令起来,那宫女方遵旨起立,站住一旁。当由隋主仔细端详,但见她秋水为神,梨云为骨,乌云为发,白雪为肤,更有一种娇羞形态,令人销魂。隋主见所未见,禁不住心痒难熬,便开口问道:“你姓甚名谁?何时进宫?”宫女复跪答道:“贱婢乃尉迟迥女孙,坐罪入宫,拨充此间洒扫。”隋主又说是不必多礼,可导朕入苑闲游。尉迟女便即起身,冉冉前行,引隋主入苑。隋主心中,只注意女郎,所有苑中琪花瑶草,不过略略赏玩,随口与尉迟女问答。尉迟女情窦已开,料知隋主有意宠幸,乐得柔声娇语,卖弄风骚。错了错了,难道不闻有母夜叉么?隋主越加情动,竟与尉迟女趋入室中,使侍役供入酒肴,叫尉迟女在旁侍饮。尉迟女骤邀恩宠,正出意外,遂承旨饮了几杯,红霞上脸,越觉鲜妍。隋主越看越俏,连喝数觥,酒意已有五六分,索性开放情怀,与尉迟女调起情来。尉迟女若即若离,半推半就,那时隋主还记得甚么皇后,甚么旧盟,待至日暮,竟在苑中住宿。一宵快意,不消多说。嗣是绸缪数夕,方才还朝听政。

  这独孤后病已略痊,见隋主数夕不归,早已含着醋意,密遣内侍侦探行止。还报得实,气得三尸暴炸,七窍生烟,便伺隋主临朝时候,悄悄带着宫监侍女,乘辇往仁寿宫去了。隋主视朝已毕,入宫去探皇后,哪知独孤后早已他去,旁问内侍,还是含糊对答,经隋主动了怒意,方说皇后往仁寿宫。隋主听了,竟吓得非同小可,便也跨马追去。到了仁寿宫,急诣尉迟女住室,正值独孤后高声喝骂,声达户外,向内一望,摆着一个血肉模糊的尸体,细看不是别人,正是前日相偎相倚的尉迟女。痛熬!急煞!再看独孤后坐在上面,好是母夜叉一般,双眉直竖,两目圆睁,分明瞧着隋主,却尚是满口胡言,兀坐不动。气杀!隋主本是有名的惧内,一时不敢发作,只因悲愤交并,索性转身上马,扬鞭径去。独孤后恃宠作威,正望隋主趋入,再好发泄数语,偏隋主变色自行,倒也着忙起来,便下座追出,连呼陛下快回。隋主全不理睬,只没路的乱跑,急得独孤后仓皇失措,慌忙分遣内侍,宣召高、杨二相,及高颎、杨素,闻命驰至,距着隋主去时,已过了好一歇。既问明情由,便带着内侍数名,相偕追去。究竟两人是出将入相的豪杰,走马如飞,足足赶了二三十里,方见隋主在山村间,慢骑前行。二人齐声叫道:“陛下何往?”隋主闻声回顾,见高、杨二相赶来,乃勒马停住。二人忙即下马,趋至隋主马前,挽住丝恚虻亟傻溃骸爸磷鹩泻渭笔拢烤苟*轻身自出,难道可不顾社稷么?”隋主不禁长叹道:“说也可羞,自古帝王,莫不有三宫九嫔,朕召幸一个宫女,偏被独孤后殴死,朕想田家翁多收几斛麦,要思易妻,家有千金,也要买几个歌婢,朕贵为天子,反不得自由,何如出居民间,倒还逍遥自在呢?”高颎道:“陛下错了。陛下进身劳思,得有天下,岂可为一妇人,反把天下看轻?愿陛下三思,速即还驾!”隋主沈吟不语。杨素亦从旁力谏,且言:“山僻村乡,断非御驾可以留憩。”隋主也自觉为难,可巧日已西沉,仪仗舆辇,并文武百官,一齐来迎。隋主怒亦稍平,方徐徐还朝。及驰入宫阙,已近夜半,独孤后倚阁待着,心下很是不安。你也有惶急时么?及闻御驾已回,方才放下了心。隋主尚不肯入宫,再由高颎、杨素,苦劝始入。行至阁门,独孤后见了,忙下拜道:“贱妾一时暴戾,触怒圣衷,死罪死罪。但念妾十四于归,至今已数十年,与陛下无纤芥嫌,今因宫人得罪,还乞陛下恩宥!”隋主方答道:“朕非不念夫妇旧情,但卿亦太觉忍心。事已至此,也不必多说了。”独孤后涕泣拜谢,依旧并辇入宫。高、杨二相也即随入,由隋主赐他夜宴,自与独孤后亦开樽饮酒,饮了数杯,不免记着尉迟女,露出悲悼情态。高、杨二相,与隋主虽然异席,却是相隔不远,又各出婉言和解,隋主始破涕为欢。待至斗转更阑,才命撤席。高、杨二相辞去,隋主与独孤后返入寝室,一宵易过,无容细表。自是独孤后稍易前情,从前选入的陈叔宝妹子,方许隋主得尝禁脔,见八十五回。陈家女国色天姿,不亚尉迟女孙,李代桃僵,老怀已适,当然把尉迟女的惨死搬置脑后了。皇帝统是负心汉。

  惟当时追还隋主,多亏高、杨二相,但颎有一语,传入后耳,竟致怀恨在心,看官道是何语?便是上文载着扣马力谏的数语。独孤后因他目为妇人,未免意存藐视,所以怏怏不乐,尝语心腹内侍道:“我道高颎是我父执,时常敬礼,不意他藐我至此,我乃堂堂国母,怎得轻我为妇人呢?”你难道变做男子么?颎哪里知晓。一日,复应召入对,隋主与语道:“有神告晋王妃,谓晋王必有天下,卿意以为如何?”颎正色答道:“立储已定,怎可轻易?况长幼原有定序呢。”隋主嘿然,颎即趋出。为此一言,遂令独孤后怒上加怒,恨不得将高颎即日除去。看官听着!隋主生有五子,都是独孤后所出。隋主尝语群臣,谓:“朕旁无姬侍,五子同母,可谓真兄弟,当不致有争立情事。”哪知一母所生的兄弟,也暗中相轧,并亲生母自己偏爱,酿成废立,反致正言相告的高仆射,无端牵入漩涡,坐罹谴谪,这也是出人意外的事情。大气盘旋。

  太子勇小字睍地伐,系隋主坚长子,素性坦率,不尚矫情,常参决军国大事,言多见纳。惟隋主尚俭,勇独文饰蜀铠,为父所见,尝面责道:“从古帝王,好奢必亡,汝为储君,当先知俭约,乃能奉承宗庙,我平时衣服,各留一袭,汝可随时取观,作为榜样。且赐汝旧刀一柄,葅酱一盒,令汝服食,汝宜默体我心。”勇虽应命趋出,但事过境迁,又复如常。会遇长至节日,百官皆往东宫贺节,勇张乐受贺,事为隋主所闻,愈滋不悦,特下诏戒谕群臣,此后不得擅贺东宫,嗣是恩宠渐衰,勇又多内嬖,昭训云氏,昭训系东宫女职。姿貌殊丽,尤得欢心,生子三人,还有高良娣王良媛成姬等,亦产下数男。独嫡妃元氏无宠,亦不闻生育。隋主坚却不暇计及,惟皇后独孤氏,最恨人宠妾忘妻,平时闻王置妾,或妾有怀孕等事,辄劝隋主惩诫,甚至免官。干卿甚事?偏皇太子亲蹈此辙,怎得不令独孤后生愤?冤冤相凑,那太子妃元氏,遇着心疾,两日即殁,独孤后疑为云氏下毒,越觉不平,每当太子入省,尝带怒容。太子勇亦漫不加察,竟使云氏专掌内政,居然视若嫡妃,益敦情好。独孤后暗暗咒骂,并尝遣内侍侦察,俟太子另有过失,便当请诸隋主,把他废斥。

  就中有个阴谋诡计的晋王广,有心夺嫡,默窥父母隐情,巧为迎合,姬妾虽有数人,他却与萧妃日夕同居,就使后庭生子,亦不使养育,但说是未曾产男。有时隋主及后,亲临广第,广只留老丑婢仆,充当役使,自与萧妃又止衣敝缯,屏帐亦改用缣素,乐器任积尘埃,毫不拂拭,隋主当然惬意,独孤后愈觉生欢。及父母回宫,另遣左右探视,广不问贵贱,必与萧妃迎候门前,待以美馔,申以厚礼,因此宫中内侍,无不称晋王仁孝。隋主坚密遣相士来和遍视诸子,和答道:“晋王眉骨隆起,贵不可言。”隋主又问上仪同三司韦鼎,谓诸子谁当嗣立?鼎随口奏道:“至尊皇后,最爱何人,便使嗣统,此外非臣所敢知了。”来、韦二人,恐亦得杨广好处。隋主笑道:“卿尚不肯明言么?”鼎又道:“事在陛下,臣何必多言。”说毕自退。

  会晋王广出镇扬州,甫经半载,便表请入觐,有旨允准。广即入觐父母,语言容止,无不加谨;就是接待朝臣,亦格外谦恭。宫廷内外,有口皆碑。及辞行还镇,并入宫别母,叙谈半日,无非是远离膝下、常怀孺慕的套话。待到天色将晚,将要出宫,又故意装出欲去不去的光景,欲言不言的情状。独孤后未免动疑,便问他有甚言语?广请屏去左右,只剩得母子两人,便伏地泣诉道:“臣儿愚蠢,不知忌讳,每念亲恩难报,所以上表请朝,不知东宫何意,怒及臣儿,谓臣儿觊觎名器,欲加屠陷,臣儿远到外藩,东宫日侍朝夕,倘若谗言交入,天高难辩,或赐三尺帛,或给一杯鸩,臣儿不知死所,恐未能再觐慈颜了。”好一张似簧利口。说至此,呜咽不止。独孤后且怜且恨道:“睍地伐见上。真令人难耐,我为他娶元氏女,向无疾病,忽然一旦暴亡,他却与阿云等日夕淫乐,生了许多豚犬。我长媳遇毒丧生,我尚未曾穷治,他竟又想害汝,我在尚然,我死后,汝等只合配他做鱼肉了。况东宫今无嫡妃,至尊万岁千秋后,汝等兄弟,且向阿云前再拜问候,这不是更加苦痛么?”说着,亦泫然泣下。广又假意劝慰,说是:“臣儿不肖,转累慈圣伤心,更增罪戾。”云云。一擒一纵,独孤虽狡,怎能不堕入彀中?独孤后又咬牙密谕道:“汝尽管放心还镇,我自有区处,不使我儿屈死。”广闻言暗喜,面上尚带着惨容,再拜而去。

  独孤后遂决意废立,屡在隋主面前,挑唆是非。隋主因令选东宫卫士,入台宿卫。朝臣无人敢谏,独高颎入奏道:“东宫宿卫,不便多调。”隋主不待说毕,便作色道:“朕有时出巡,卫士应求雄毅,太子毓德东宫,何须壮士?我熟见前朝旧事,公不必再循覆辙了。”这一席话,说得高颎面有惭色,只好退出。原来颎子表仁,曾娶太子勇女为妇,隋主言中寓意,越令高颎难以为情。既而颎妻病卒,独孤后乘间进言道:“高仆射年已将老,骤致悼亡,陛下奈何不为颎娶?”隋主因召颎入阙,面述后言。颎含泪答道:“臣今已老,退朝后惟斋居诵经,不愿再纳继室了。”隋主亦为悼叹,因即罢议。过了数月,颎亲生下一男。隋主颇为颎喜慰,惟独孤后很是不乐。隋主问为何因?后答道:“陛下尚再信高颎么?前陛下欲为颎续娶,颎心存爱妾,面欺陛下,今诈情已见,怎能再信?”看到此语,方知前时劝颎复娶,已寓阴谋。隋主亦以为然。及与颎商废立事,颎又提出长幼伦序,对答隋主,见上。于是隋主益疑颎有私,拟加谴谪。复忆及王世积一案,再加复验。有司希旨锻炼,谓颎实有通叛情事,乃即罢隋左仆射,以公爵就第。

  先是汉王谅东伐高丽,尝令颎为长史,面加重托。谅年少任气,与颎言多不合意,遂致无功而归。谅入见独孤后道:“儿幸免为高颎所杀。”独孤后原记在心中,谅亦怀恨不休,常欲置颎死地。还有晋王广为张丽华事,又挟嫌伺颎,为此种种积仇,遂阴唆颎吏上书,讦颎私事,诬称颎子表仁,劝慰乃父,谓:“司马仲达,尝托疾不朝,卒有天下,父今遇此,安知非福”等语。隋主得书大怒,遂拘颎至内史省,备加讯鞫。法司按不得实,反捏报他事,谓:“沙门真觉,曾语颎云,明年国有大丧,尼令晖亦与颎言,皇帝将有大厄,十九年恐不可过。”隋主益怒,顾语群臣道:“帝王岂可力求?孔子为古来大圣人,作法垂世,岂不欲有天下?但天命未归,只好作罢了。”孔子岂肯效法篡逆么?有司请即诛颎,隋主复叹道:“去年杀虞庆则,今年斩王世积,若更诛颎,天下总道我残害功臣了。”乃褫颎爵邑,除名为民。颎有老母,尝诫颎道:“汝富贵已极,但欠一斫头呢,奈何不慎?”颎既被黜,回忆母言,尚自幸不死,倒也没有恨色。哪知生死有命,后来终难免一刀,这且慢表。

  且说晋王广闻高颎免官,又少了一个对头,自思储君一席,此时不夺,更待何时?但一时也想不出妙计,默思安州总管宇文述,足智多谋,何不将他奏调过来,好与他秘密商量。当下写定一表,奏调宇文述为寿州刺史。隋主怎识秘谋,便即批准。述受调南来,顺道谒广。广殷勤款待,向述问计。述答道:“皇太子失爱已久,令德仁闻,无一可及大王,将来入承正统,舍王为谁?但废立大事,实不易言,大王虽经二圣宠爱,究竟事关重大,未便遽移,必须有一亲信大臣,从中怂恿,方可成功。”广皱眉道:“亲信大臣,莫如杨素,但恐他不肯助我,奈何?”述接口道:“这也何难?大理少卿杨约,为杨仆射亲弟,事必与谋,述与约相识,愿入朝京师,乘便语约,为大王效劳,何如?”广大喜过望,便多出金宝,令述携带入关。

  一到长安,述即往访约,彼此相别有年,欢然道故,自在意中。述即赠约珍玩数件,适合约意,当即开筵接风,备极款洽,尽兴始散。越日,述早起入朝,隋主照例召见,寥寥数语,即令退班。述回寓后,约正踵门答拜,述当然迎入,也即设宴相待,酒过数巡,席上陈设,多是南方佳玩,就是银杯象箸,亦无不雕刻玲珑。约且饮且赏,啧啧称美。述慨然道:“公既见爱,便当相赠。”说着,复取出周彝商鼎等类,与约过目。约爱不释手,赞不绝口,述见他已经入彀,复语约道:“述愿与公掷卢赌胜,就以此物为彩,可好么?”约趁着三分酒兴,便与述共博,述佯为不胜,把鼎彝等悉数输去。约得彩既多,也觉得难以为情,有谦让意。述附耳道:“公以为此物是述所输么?述哪能有此,实是晋王所赐,令述与公交欢呢。”约愕然道:“兄赐尚不敢当,若是晋王所赐,更不敢受。”述笑答道:“这些须珍玩,何足希罕?尚有一场永远大富贵,送与令昆玉。”约愈觉失惊。述从容道:“如公兄弟,功名盖世,当涂用事,已历多年,朝臣为公家所屈辱,岂止一、二人?且储君因所欲不行,往往切齿执政,一旦得志,至亲有云定兴等,定兴即昭训父。宫僚有唐令则等,试问公家兄弟,尚能长保富贵吗?”约不禁失色道:“如此奈何?”述又道:“今皇太子失爱慈圣,主上已有废黜的微意,想公家兄弟,谅亦窥悉,若请立晋王,但教贤兄一语,便可做到,诚使因时立功,晋王必感念不忘,这岂非避危就安,是一场永远大富贵吗?”娓娓动人。约点首道:“君言甚是,待商诸家兄,再行报命。”说着,又畅饮数杯,方才告别。述将所赠珍玩,遣人送往杨家,自不消说。

  约即往告素,素大喜道:“我尚想不到此,赖汝有此计策,我便照行便了。”约复道:“今皇后所言,上无不用,兄须看着机会,早自结托,庶可长保富贵,若再迟疑,一旦有变,令太子用事,祸至无日了。”素掀须道:“这个自然。”约见素已允,便悄悄的报知宇文述。述当然返报晋王广,不在话下。惟杨素怀着鬼胎,日思进言,可巧隋主召令侍宴,独孤后亦在座中。素即称赞晋王孝悌恭俭,酷肖至尊。隋主尚未开口,独孤后已顾素道:“公亦看重我次儿么?我儿大孝,每值内史往问,他知为我夫妇所遣,必迎接境上,言及违离,未尝不泣,且新妇萧氏,亦很觉可怜,我使婢去,必与她共寝同食,岂若睍地伐宠恋阿云,猜忌骨肉,全不像个储君体统?我所以益爱阿闇,常恐他被人暗害呢。”说至此,不禁泣下。看官道阿闇为谁?就是晋王广的小名。广将生时,独孤后梦见金龙入室,红光缭绕,后来忽堕落地上,跌断龙尾,变成一只老鼠模样,形大如牛。后猛然惊醒,随即产广。广生得丰颐广额,头角峥嵘,后甚是喜欢。及三日取名,后与隋主述及梦境,隋主半喜半惊,仔细忖量,似乎凶多吉少,但后事茫茫,究难预料,因他眉开额阔,便取名为广,小字阿闇。俗本易闇为摩,大误。所以独孤后向素答言,随口呼及晋王广的小名。素揣知后意,索性把东宫过失,直陈了一大篇,惹得隋主愈加懊恼,感叹了好几回。待素辞退后,独孤后又暗遣内侍,赍金赐素,素乐得拜受。小子有诗叹道:

  漫言五子属同胞,偏爱偏憎已混淆;

  更有权奸承内旨,几多谗口共謷謷。

  这事传入太子勇耳中,勇自然忧惧,要想设法保全,毕竟有无良策,容至下回再详。

  古人有言:“哲妇倾城,”又云:“谋及妇人,宜其死也。”夫古今来非无才智之妇人,但明通者少,悍妒者多。试观尉迟女之一经召幸,即被独孤后殴死,妒悍如此,尚能知大体乎?隋主坚不自类推,反以为五子同母,少长咸序,可无后患,讵知势均位敌,虽属同产至亲,不能无倾夺之害,况妇人最多偏爱,孽子又肆阴谋,浸润之谮,肤受之愬,非洞烛其奸,几何不为所蒙蔽也。高颎重臣,忠而见斥,杨素贪恋富贵,致为宇文述所饵,嬖子匹嫡,外宠贰政,而废立之衅成,而弑逆之祸,亦自此兆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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