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戮勋戚皇叔篡位 溺懿亲悍将逞谋

  却说高洋病剧,召李后至榻前,握手与语道:“人生必有死,死何足惜!但恐嗣子尚幼,未能保全君位呢!”继复召演入语道:“汝欲夺位,亦只好听汝;但慎勿杀我嗣子!”汝杀人子多矣,还想保全己子耶?演惊谢而出。嗣复召入尚书令杨愔,大将军平秦王高归彦,侍中燕子献,黄门侍郎郑颐等,均令夹辅太子,言讫即逝,年三十一岁。当下棺殓发丧,群臣虽然号哭,统是有声无泪,惟杨愔涕泗滂沱。想是蒙赐太原公主的恩情。常山王演居禁中护丧,娄太后欲立演为主,偏杨愔等不肯依议,乃奉太子殷即位,尊皇太后娄氏为太皇太后,皇后李氏为皇太后,进常山王演为太傅,长广王湛为司徒,平阳王淹高欢第四子。为司空,高阳王晞为尚书左仆射,河间王孝琬高澄第三子。为司州牧,异姓官员,自咸阳王斛律金以下,俱进秩有差。所有从前营造诸工,一切停罢。追谥父洋为文宣皇帝,庙号显祖,奉葬武宁陵。越年改元乾明。高阳王晞素以便佞得宠,执杖挞诸王,太皇太后娄氏,引为深恨。大约演受杖时,曾由湜下手。湜导引文宣梓宫,尝自吹笛,又击胡鼓为乐,娄氏责他居丧不哀,杖至百余,打得皮开肉烂,舁回私第,未几竟死。演奉丧毕事,就居东馆,取决朝政。杨愔等以演、湛二王,位居亲近,恐不利嗣君,遂密白李太后,使演归第,自是诏敕,多不关白。中山太守杨休之,诣演白事,演拒绝不见。休之语演友王晞道:“昔周公旦朝读百篇书,夕见七十士,尚恐不足,王有何嫌疑,乃竟拒绝宾客?”晞知他来意,便笑答道:“我已知君隐衷,自当代达,请君返驾便了!”及休之去后,晞遂入语演道:“今上春秋未盛,骤览万几,殿下宜朝夕侍从,亲承意旨,奈何骤出归第,使他人出纳王命!就使殿下欲退处藩服,试思功高遭忌,能保无意外情事么?”演半晌方答道:“君将如何教我?”晞说道:“周公摄政七年,然后复子明辟,请殿下自思!”演又道:“我怎敢上比周公!”晞正色道:“殿下今日地望,欲不为周公,岂可得么!”演默然不答,晞乃趋退。未几有诏敕传出,令晞为并州长史。晞与演诀别,握手嘱咐道:“努力自慎!”晞会意乃去。

  先是领军将军可朱浑天和,曾尚高欢少女东平公主,尝谓朝廷若不去二王,少主终未必保全。侍中燕子献,已进任右仆射,拟将太皇太后娄氏,徙居北宫,使归政李太后。杨愔又因爵赏多滥,尽加澄汰,自是失职诸徒,都趋附二王。平秦王归彦,初与杨燕同心,后因杨愔擅调禁军,未曾关白归彦,归彦总掌禁卫,免不得怨他越俎,亦转与演湛二王联络。侍中宋钦道,向侍东宫,屡次进奏,谓二叔威权太重,非亟除不可。齐主殷不答。杨愔等乃议出二王为刺史,特通启李太后,具述安危。宫人李昌仪系齐宗室高仲密妻,李太后引为同宗,素相昵爱,遂出启示昌仪,昌仪竟密白太皇太后。愔等稍有所闻,复变通前议,但奏请出湛镇晋阳,用演录尚书事。当由齐主殷准议。

  诏书既下,二王应当拜职,演先受职,至尚书省,大会百僚。杨愔便拟赴会,侍郎郑颐劝止道:“事未可料,不宜轻往!”愔慨然道:“我等至诚体国,难道常山受职,可不赴会么?”要去送死了,但不往亦未必终生。遂径至尚书省中。演、湛二王,已命设宴相待,勋贵贺拔仁、斛律金,亦俱在座,愔与子献、天和、钦道等,依次入席,湛起座行酒,至愔面前,斟着双杯,且笑语道:“公系两朝勋戚,为国立功,礼应多敬一觞。”愔避座起辞,湛连语道:“何不执酒?”道言未绝,厅后趋出悍役数十人,似虎似狼先将杨愔拿住,次及天和、钦道。子献多力,排众出走,才经出门,被斛律金子光,追出门外,用力牵还,亦即受缚。杨愔抗声道:“诸王叛逆,欲杀忠臣么?我等尊主削藩,赤心奉国,有甚么大罪呢!”逐主妻后,怎说无罪!演自觉情虚,意欲缓刑,湛独不可,即与贺拔仁、斛律金等,拥愔等入云龙门,由平秦王归彦为导。禁军本由归彦统率,不敢出阻,一任大众拥进。

  演至昭阳殿,击鼓启事。太皇太后娄氏出殿升座,李太后为齐主殷,随侍左右。演跪下叩首道:“臣与陛下骨肉至亲,杨愔等欲独擅朝权,陷害懿戚;若不早除,必危宗社。臣与湛等共执罪人,未敢刑戮,自知专擅,合当万死!”时庭中及两庑卫士二千余人,皆被甲待诏。武卫将军娥永乐,武力绝伦,素蒙高洋厚待,特叩刀示主,欲杀演、湛二王。偏是齐主口吃,仓猝不能发言。太皇太后娄氏,叱令却仗,永乐尚未肯退。娄氏复厉声道:“奴辈不听我令,即使头落!”永乐乃涕泣退去。娄氏又怆然道:“杨郎欲何所为,令我不解?”转顾嗣主殷道:“此等逆臣,欲杀我二子,次将及我,汝何为纵使至此?”殷尚说不出一词,娄氏且悲且愤道:“岂可使我母子,受汉老妪斟酌!”总是溺爱亲子。李太后慌忙拜谢,演尚叩头不止。娄氏复语嗣主殷道:“何不安慰尔叔!”殷以口作态,好一歇才说出数语道:“天子亦不敢为叔惜,况属此等汉人,但得保全儿命,儿自下殿去,此辈任叔父处分罢!”乃父凶恶非常,奈何生此庸儿!演闻言即起,便传言诛死愔等。湛在朱华门外候命,一得演言,立将愔等枭首。侍郎郑颐,亦被拿至,湛与颐有隙,先拔颐舌,截颐手,然后取他首级。演复令归彦引兵至华林园,擒斩娥永乐。

  太皇太后娄氏亲临愔丧,见愔一目被剜,不禁号哭道:“杨郎,杨郎,忠乃获罪,岂不可悲!”乃用御金制眼,亲纳愔眶,抚尸语道:“聊表我意!”既纵子杀愔,何必如此假惺惺,想是见了寡女,又惹起哭婿的心肠,这真是妇人见识。演亦觉自悔,乃请旨赦愔等家属,湛独说是太宽,定要连坐五家。再经王晞上书力谏,乃各没一房。孩幼尽死,兄弟皆除名。命中书令赵彦深,代杨愔总掌机务。演自为大丞相,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出镇晋阳。湛为太傅,兼京畿大都督。

  演至晋阳,奏调赵郡王高睿高欢从子。为左长史,王晞为司马,晞尝由演召入密室,屏人与语道:“近来王侯诸贵,每见敦迫,说我违天不祥,恐将来或致变起,我当先用法相绳,君意以为何如?”晞答道:“殿下近日所为,有背臣道,芒刺在背,上下相疑,如何能久持过去?殿下虽欲谦退,敝屣神器,窃恐上违天意,下拂人心,就是先帝的基业,也要从此废坠了。”演作色道:“卿何敢出此言?难道不怕王法么!”其词若有憾焉,其实乃深喜之。晞又道;“天时人事,皆无异谋,用敢冒犯斧钺,直言无隐!”演叹息道:“拯难匡时,应俟圣哲,我怎敢私议,幸勿多言!”晞乃趋出,遇着从事中郎陆杳,握手与语,令晞劝进。晞笑说道:“待我缓日再陈。”越数日,又将杳言告演,演良久方道:“若内外都有此意,赵彦深时常相见,何故并无一言?”晞答道:“待晞往问便了。”遂出赴彦深私第,密询彦深。彦深道:“我近亦得此传闻,每欲转陈,不免口噤心悸,弟既发端,兄亦当昧死相告。”乃偕晞谒演,无非是劝演正位,应天顺人的套话,演遂入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娄氏,问诸侍中赵道德,道德道:“相王不效周公辅政,乃欲骨肉相夺,难道不畏后世清议么!”道德一言,却是有些道德。

  太皇太后乃不从演请。

  既而演又密启,说是人心未定,恐防变起,非早定名位,不足安天下。太皇太后娄氏,本已有心立演,即下令废齐主殷为济南王,出居别宫,命演入纂大统。不过另有戒语,嘱演勿害济南王。演接奉母后敕令,喜如所愿,便即位晋阳,改元皇建。乃称太皇太后娄氏为皇太后,改号李太后为文宣皇后,迁居昭信宫。封功臣,礼耆老,延访直言,褒赏死事,追赠名德,大革天保时旧弊。惟事无大小,必加考察,未免苛细贻讥。中书舍人裴泽,尝劝演恢宏度量,毋过苛求。演笑语道:“此时嫌朕苛刻,他日恐又议朕疏漏呢。”未几欲进王晞为侍郎,晞苦辞不受。或疑晞不近人情,晞慨然道:“我阅人不为不多,每见少年得志,无不颠覆,可见得人主私恩,未必终保。万一失宠,求退无地。我岂不欲做好官,但已想得烂熟,不如守我本分罢!”语似可听,惟问他何故教猱升木?演进弟湛为右丞相,淹为太傅,浟为大司马。浟即尔朱氏所生,为高欢第五子。立妃元氏为皇后,世子百年为太子。百年时才五岁。看官听着!这长广王湛,助演诛仇篡位,无非望为皇太弟,演亦口头应许,此时忽背了前言,把五岁的小儿立做储君,你想长广王湛,怎肯心平气降,毫无变动呢?这且慢表。

  且说梁丞相王琳,闻陈廷新遭大丧,嗣主初立,国事未定,料知他不遑外顾,遂令少府卿孙瑒为郢州刺史,留总庶务,自奉梁主庄出屯濡须口,并致书齐扬州行台慕容俨,请他救应。俨因率众出驻临江,遥为声援,琳遂进逼大雷。陈将侯瑱、侯安都、徐度等,调集戍兵,严加防御。安州刺史吴明彻,素称骁勇,夤夜袭湓城,哪知王琳早已料着,预遣巴陵太守任忠,伏兵要路,击破明彻。明彻单骑奔回,琳即引兵东下,进至栅口。陈将侯瑱等出屯芜湖,相持历百余日,水势渐涨。琳引合肥、巢湖各守卒,依次前进,瑱亦进军虎槛州。正拟决一大战,琳忽接到孙瑒急报,乃是周荆州刺史史宁,乘虚袭攻郢州,城中虽然严守,终恐未能久持等语。此时琳进退两难,又恐众心摇动,或至溃散,不得已将瑒书匿住,但领舟师东下,直薄陈军。齐仪同三司刘伯球,亦率水兵万余人,助琳水战,再加齐将慕容子会,带领铁骑二千,进驻芜湖西岸,助张声势。可巧西南风急,琳自夸天助,引兵直指建康。那陈将侯瑱,佯避琳锋,听他急进。待琳船已过,徐出芜湖,截住琳后,西南风反为瑱用。琳见瑱船在后尾击,使水军乱掷火炬,欲毁瑱船,偏偏火为风遏,竟被吹转,反致自毁船只。瑱麾众猛击琳舰,并用牛皮蒙冒小艇,顺流撞击,又熔铁乱浇琳船,琳军大败。各舰多遭毁没,军士溺死甚众,余或弃舟登岸,亦被陈军截杀垂尽。齐将刘伯球被擒。慕容子会屯兵西岸,望见琳军战败,麾兵返奔,自相践踏,并陷入芦荻泥淖中,骑士皆弃马脱走。不意陈军追至,奋勇杀来,齐兵越加惶急,四散窜去,剩下子会一人一骑,也被陈军捉归。独王琳乘着舴舰,突围出走,得至湓城。众旨散尽,只挈妻妾及左右十余人,北向奔齐。梁侍中袁泌,御史中丞刘仲威,曾留卫永嘉王庄,闻琳已败北,用轻舟送庄入齐,仲威随去,泌南来降陈。琳将樊猛与兄毅亦趋降陈营。陈军复进指郢州,郢州城下的周兵,探得陈军将至,撤围自去。守吏孙瑒,举州出降陈军。好几年经营的王琳,弄得寸土俱无,枉费气刀。三窟几已失尽。

  齐主演方在篡位,倒也没工夫计较,惟周大司马宇文护,听得陈军如此威武,颇为寒心,独想出一法,遣归陈衡阳王昌,使他自相攻害。昌致书陈主,语多不逊,也是自寻死路。陈主蒨召入侯安都,凄然与语道:“太子将至,我当别求一藩,为归老地。”安都道:“主位已定,怎得再移!从古岂有被代天子,臣愚不敢奉诏!”陈主蒨道:“将来如何处置衡阳?”安都道:“令他仍就藩封便了。彼若不服,臣愿往迎,自然有法处置。”杀昌意已在言下。陈主蒨即命安都赍敕迎昌,授昌为骠骑大将军,扬州牧,仍封衡阳王。昌奉命渡江,与安都同坐一舟,安都诱昌至船头,托言观览景色。昌出与安都并立,不防安都用手一推,站足不住,便堕入江中,随波漂没。安都假意着忙,急令水手捞取,捞了半日有余,才得了一个尸骸,乃返报陈主。陈主命依王礼埋葬,封安都为清远公。安都得封,可知陈主本心。

  侍郎毛喜曾陷没长安,与昌俱还。他尚似睡在梦里,上言宜通好北周,与他和亲,陈主乃使侍中周弘正西行,与周修好。那陈将侯瑱等,已乘胜进攻湘州,周遣军司马贺若敦,率步兵赴援,再遣将军独孤盛,领水军俱进。会秋水泛滥,粮输不继,敦恐瑱探知虚实,乃在营内多设土囤,上覆以米。瑱使人侦探,果然被赚,不敢进逼。敦又增修营垒,与瑱相持,瑱亦无可如何。正拟退归,忽闻周主毓中毒暴亡,另立新主,料他内外必有变动,乐得留兵湘州,伺隙进取。

  究竟周主如何遇毒?原来就是宇文护嗾使出来。周主毓明敏有识,为护所惮。护佯请归政,竟邀允许,但令护为太师雍州牧。当下改元武成,由周主亲览万机。护弄假成真,欲巧反拙,遂密谋不轨,又起了一片杀心。好容易过了一年,护使膳部中大夫,置毒糖饼中,进充御食,周主毓食了数枚,不禁腹痛,自知不幸中毒,口授遗诏五百余言,并召语群臣道:“朕子年幼,未能当国,鲁公邕系朕介弟,宽仁大度,海内共闻,将来弘我周家,必需此人,卿等宜同心夹辅,勿负朕言!”言讫遂殂,年仅二十七岁。鲁公邕已入为大司空,不烦远迎,便奉遗诏即皇帝位,追尊兄毓为明皇帝,庙号世宗。越年改元保定,进宇文护为大冢宰,都督中外诸军事。那时郢州援将独孤盛,已被陈军袭破杨叶洲,率众遁还。巴陵降陈,贺若敦亦支持不住,拔军北归,湘州亦下。巴湘入周数年,至此乃复为南朝所有了。

  周主邕甫经践阼,不欲再行兴兵,更兼陈使周私正前来修好,待命已久,乃拟与南朝讲和,索还俘虏,且许归始兴王顼,使司会上士杜杲,偕弘正南下报聘。时陈主蒨已立长子伯宗为太子,次子伯茂为始兴王,奉皇伯考昭烈王道谭宗祀,改封顼为安成王。昭烈二字系始兴王道谭谥法,顼尚在周,无故徙封,乃以次子过继,陈主之心术益见。既由周使来聘,不得不召入与议,互订和约。杜杲素长词辩,除索还俘虏外,更请相当酬报。陈主蒨许让黔中地及鲁山郡,杲乃称谢而去。

  陈主蒨本纪元天嘉,与周议和,系天嘉二年间事,至天嘉三年,安成王顼,始由周使杜杲,护送南归。陈主授顼侍中中书监,亲中卫将军,得置佐史。并引见杜杲,温颜与语道:“家弟今蒙礼遣,受惠良多,但鲁山不返,亦恐未能及此。”杲从容答道:“安成王在长安,不过一个布衣,若送归南都,乃是陛下介弟,价值甚重,非一城可比。惟我朝敦睦九族,推己及人,上遵太祖遗训,下思睦邻通义,所以遣使南还。若云以寻常土地,易骨肉至亲,这却非使臣所敢闻呢!”陈主闻言,不禁怀惭,赧然语杲道:“前言聊以为戏,幸勿介意。”一言已出,驷马难追,即欲掩饰,恐已被外臣窃笑。因厚礼待杲,复遣侍郎毛喜,与杲同诣长安,乞归安成王顼妻子。所有芜湖擒归诸周将,一体放还,周亦送归顼妃柳氏,及顼子叔宝,于是陈周言归于好。小子有诗讥陈主蒨道:

  伯氏吹壎仲氏篪,鸰原急难要扶持;

  如何只为儿孙计,福不重邀祸已随。

  陈主蒨既与周和,复欲与齐通好,毕竟有无头绪,且至下回再详。

  杨愔负魏不负齐,而独为高演所杀,论者咸为愔呼冤,漴何冤哉?如漴不诛,是真无天道矣。彼本东魏故臣,助洋篡国,胁逐故主,又敢妻母后,蔑绝人伦,一死尚有余辜,安得为冤?即以事齐论之,高洋狂暴,未闻出言谏诤,且简囚供御,身进厕筹,无耻若此,忠果安在?其所以谋除二王者,亦无非为固位计耳。演杀漴,并杀漴党,漴党或人愔所累,或至含冤,愔固不足惜也。若夫演之篡国,何莫非高洋之自取,洋得令终亦幸矣,其能保全子嗣乎!陈主蒨乘机嗣立,授意安都,挤死衡阳王昌,甚至本生兄弟,亦且加忌,始兴一脉,遽令次子继承,视生弟如死弟,何其无骨肉情!及顼得生还,幸而免死,冥冥中似若有相之者。高洋杀浚、涣而不能杀演、湛,陈主蒨害昌而不能害顼,卒至后患相寻,南北一辙,此王道之所以贵亲亲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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