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开建有金庄水焉,其源出金鸡涌。二百里间为大泷小泷者二,皆有瓜子金、麸金。越一山,有金缕水流声清激,亦产生金。土人淘其沙,日得麸金分许,不能多。或有得一金龟,则其地数日无金矣。崖州黎田其水潆洄清彻,浮光耀金。有商人以百金贸而淘之。阳江木朗白石山涧中,及广宁溪峒亦有金坑,而生金甚微。色亦低劣,民竭一曰之力,仅足餬口。英德之金山径溪东西田脚亦有金。河源之蓝田濑蒸煮其沙,日得生银钱许。若得三四钱,则三日不能复得。

  

  粤之山旧有银穴、银沙。《始兴记》云:“小首山崩。崩处有光耀,悉是银砾,铸之得银。”而英德、清远其山传有银矿者,辄有白气上升,草木沾之皆白。或山石盛热时,有银汗,白而味辛。其矿或红如乱丝,或白如草根,或衔黑石,或有脉,谓之龙口。循龙口挖之,浅者一二丈,深者四五丈。有焦路如,灶土然,斯旷苗也,又挖则矿见矣。繇微而盛,盛而复微,或如串珠,或如瓜蔓,微则渐绝,绝而复焦,焦复见矿。若焦已绝,则又盘荒也。凡矿以有银星大点而柔者为上,小点而坚者次之,谓之明矿。次则夹石矿,以色绿者为上,红黑黄白者次之。又次则砂土矿,淘去浮者,留其沉重者煎之,以成瓜者为上,如瓜蔓者次之。然往往盘荒时见有人骑白马望空而去,此银气也。气去则其银亦去,故往往不得银云。东莞东南百余里有宝山,其穴有银砖数百片。相传郭将军所炼,取之辄昏迷不得出。旁一深洞在水中,土人尝祭以白鸡,入水凿之,其刚者石也。柔则为铅,铅一石或得银数两。然每为神笞击,铸不及成。电白东有纱帽山。山有石,大小数万。非石皆银块也。取之亦辄昏瞀,曳以巨藤,藤尽断。有为斋醮以铸者,费三百金,第如其数如偿,余不能动。潮州西丰水有一穴,中有银饼数千枚,亦不可取。始兴林水源有钭潭,潭底有银数千瓮,以青石盖之,可开观而不可取。罗浮一洞有大银版无数。有取其二者,夜梦山神诃责,复纳还之,雷即震击此洞,塞以巨石,至今遂不复识云。

  

  考唐建中初,赵赞判度支,采连采白铜铸大钱,一以当十。而韶州城南七十里,宋初置场采铜,曰岑水铜场,谓场水能浸生铁成铜,今不然矣。而连州亦绝无白铜。大抵广东无铜矿惟广西右江州峒有之。往时掘地数尺即有矿,故蛮人好用铜器。然广东亦有赤铜宓山云。

  

  铁莫良于广铁。广中产铁之山,凡有黄水渗流,则知有铁掘之得大铁矿一枝,其状若牛,是铁牛也。循其脉路深入掘之。斯得多铁矣。然产铁之山有林木方可开炉。山苟童然,虽多铁亦无所用。此铁山之所以不易得也。凡铁矿一枝,层层剖之,皆有木叶纹,向背不一。山有某木,则铁矿中有某叶纹。深掘之至数十丈,莫不皆然。岭南当隆寒时,木不落叶。惟产铁之山落叶,盖铁之精华所摄,金克木之道也。铁矿有神,炉主必谨身以祭,乃敢开炉。炉之状如瓶,其口上出。口广丈许,底厚三丈五尺,崇半之,身厚二尺有奇。以灰沙、盐、醋筑之,巨藤束之,铁力、紫荆木支之,又凭山崖以为固。炉后有口,口外为一土墙。墙有门二扇,高五六尺,广四尺。以四人持门,一阖一开以作风势。其二口皆镶水石。水石产东安大绛山。其质不坚,不坚故不受火,不受火则能久而不化,故名水石。凡开炉,始于秋,终于春,以天气寒凉,铁乃多水。金为水之源,水盛于冬,故铁水以寒而生也。下铁矿时,与坚炭相杂,率以机车从山上飞掷以入炉。其焰烛天,黑浊之气数十里不散。铁矿既溶,液流至于方池,凝铁一版。取之。以大木杠搅炉,铁水注倾,复成一版。凡十二时。一时须出一版,重可十钧。一时而出二版,是曰双钩,则炉太大炉将伤,须以白犬血灌炉,乃得无事。

  铁于五金属水,名曰黑金。乃太阴之精所成。其神女子,相传有林氏妇以其夫逋欠官铁,于是投身炉中以出多铁,今开炉者必祠祀,称为涌铁夫人。其事怪甚。凡一炉场,环而居者三百家,司炉者二百余人,掘铁矿者三百余,汲者、烧灰者二百有余,驮者牛二百头,载者舟五十艘。计一铁场之费,不止万金。日得铁二十余版则利赢入,九版则缩,是有命焉。然诸冶惟罗定大塘基炉铁最良,悉是锴铁。光润而柔,可拔之为线铸镬亦坚好,价贵于诸炉一等。

  诸炉之铁,冶既成,皆输佛山之埠。佛山俗善鼓铸。其为镬,大者曰糖围。深七深六、牛一牛二;小者曰牛三牛四牛五。以五为一连,曰五口。三为一连,曰三口。无耳者曰牛魁,曰清古时凡铸有耳者不得铸无耳者,铸无耳者不得铸有耳者。兼铸之,必讼。铸成时,以黄坭豕油涂之,以轻杖敲之,如木者良,以质坚故其声如木也。故凡佛山之镬贵,坚也;石湾之镬贱,脆也。鬻于江楚间,人能辨之,以其薄而光滑,消湅既精,工法又熟也。诸所铸器,率以佛山为良。陶则以石湾。其炒铁,则以生铁团之,入炉火烧透红,乃出而置砧上,一人钳之,二三人锤之,旁十余童子扇之。童子必唱歌不辍,然后可炼熟而为鐷也。

  铅锡

  铅一曰连。徐广云,连、铅之水炼者。昔王莽铸作钱布,皆用铜,殽以连锡。孟康云:连,锡之别名也。李奇云:铅,锡之璞,名曰连。应劭云:连似铜。许慎云:链,铜属也。连州有铅锡治,故以名州。然今广东锡多从广西贺县而至,贺县出锡,故名贺。贺,锡也。语云,羊脂软铜牡,羊角缩贺。然广东长乐、兴宁、河源、永安皆产锡,坚白甲于洋锡,有“马蹄”、“蜈蚣”、“门限”之名。贫民采者赖以生。天启末年以来甚盛。又韶州产锡。余靖云,韶处岭厄,杂产五金。四方之民,聚而游手。牒诉纷拏,常倍他郡,皆以争锡穴之故。则宋时韶实多锡矣。

  

  合浦海中有珠池七所。其大者曰平江、杨梅、青婴,次曰乌坭、白沙、断望、海猪沙,而白龙池尤大,其底皆与海通。海水咸而珠池淡,淡乃生珠,盖月之精华所注焉。故珠生池中央者色白,生池边者色黄,以海水震荡,咸气侵之,故黄也。

  珠者,蚌类也。蚌之阴精圆泽为珠。故郭璞曰“琼蚌晞曜以莹珠”。或以为石决明产,非也。珠一名神胎。凡珠有胎,盖蚌闻雷则(疒秋)瘦,其孕珠如孕子然,故曰珠胎。蚌之病也,珠胎故与月盈肭,望月而胎,中秋蚌始胎珠,中秋无月,则蚌无胎。《吕氏春秋》云:月,群阴之本。月望则蚌蛤实,群阴盈;月晦则蚌蛤虚,群阴揫。《淮南子》云:蛤、蟹、珠、龟,与月盛衰。又云:月死而蠃蚌膲。语曰:“涠淎之精,孕为明月。”又曰“蚌胎之珠,随月圆缺。”予诗云:“合浦珠池涠淎窟,吐纳清光孕明月。每年秋夕晒珠时,半天闪烁红霞发。”是也。凡秋夕,海色空明而天半闪烁如赤霞,此老蚌晒珠之候。蚌故自爱其珠,得月光多者其珠白,晒之所以为润泽也。

  凡采生珠,以二月之望为始。珠户人招集嬴夫,割五大牲以祷。稍不虔洁,则大风翻搅海水,或有大鱼在蚌蛤左右,珠不可得。又复望祭于白龙池。以斯池接近交趾,其水深不可得珠,冀珠神移其文珠至于边海也。

  采之之法,以黄藤丝棕及人发纽合为缆,大径三四寸,以铁为耙,以二铁轮绞之。缆之收放,以数十人司之。每船耙二、缆二、轮二、帆五六。其缆系船两旁以垂筐。筐中置珠媒引珠,乘风帆张。筐重则船不动,乃落帆收耙而上,剖蚌出珠。

  蚌有一珠者、数珠者,有绝无珠者,有仅得珊瑚碎枝及五色文石金银者,盖有数焉。珠身以圆白光莹细无丝络者为精珠,半明半暗者为褪光珠,次肉珠,次糙珠、药珠,大而稍匾者曰珰珠,所为南海之明珰也。其曰走珠、滑珠、磥砢珠、官雨珠、税珠、葱符珠、稗珠,古有此名,今莫能尽辨,但以精珠龙精粉白,重一分者银六倒,二分者四十倒,肉珠二分重者四倒。合八百伙而成一两者曰八百子,则十倒。合千伙而成一两者曰正千,八倒。其重七分者为珍,八分者为宝。故曰七珍八宝,其价则莫可定云。

  玉山

  曲江县东有玉山。卉木茂滋,泉石澄润,相传为昔人穴玉处。又琼山石白润如玉,故名琼山。高州海中有文(鱼比),其鸣似罄而生玉。《山海经》云:文(鱼比)状如覆铫,是生珠玉。是粤亦有玉云。

  水晶

  琼州五指山多水晶,光莹照人,望如雪霁。取以为假山,高至丈余,价甚翔。其银晶及黄紫者,多从闽、漳而来。或谓色红者火晶,可以取火。白者水晶,可取水、亦可取火。水晶所在,夜辄有火光云。

  珊瑚

  珊瑚,水之木也。生海中盘石之上,初白如菌,一岁乃黄。海人以铁网先沉水底,俟珊瑚贯出其中,纹网得之。或以铁猫儿坠海中得之。在水直而软,见风则曲而坚,得日光乃作鲜红淡红二色。其五七株合成者,名珊瑚林。夜有光景,常煜煜欲然。南越王以为烽火树是也。状多如柏,亦曰烽火柏。

  或谓此物贵贱并随真珠,大抵以树身高大、枝柯丛多、纹细纵而色殷红如银朱而有光泽者为贵,色淡有髓眼者次之。其色善变,可以占灾祥。圆之为珠,带腕上,或以为簪。其人有福泽,则益红润高明云。

  琥珀蜜蜡

  琥珀来自云南者多血珀,来自洋船者多金珀。蜜蜡水珀,广人雕琢为器物,特工。余则以作丸药之用。琥珀者,龙阳而虎阴,龙为魂而虎魄,盖得松液之阴精,因已土而结者也。广中抱龙丸,为天下所贵,以其琥珀之真也。其以油煮蜜蜡为金珀,吸莞草易,但不香。

  

  徐闻之西,每天霁,海水清彻见底,浑然砥平,皆石也。石土多有石栏杆、海菜、铁树、云根石、菌灵栭、土芝等物,砂中复有蠃、(虫戎)、蜃、蜊、蚝、蚶、蝤蛑之属,凡古之威斗、大钟、刑鼎、琼弁、敦牟、卮匜,以及罂缶、甗、釜豆、区、桊、筥之状,无不毕具。磨荡既久,肌理滑莹,皆作五色光怪。有客尝摭拾之,凡得贝类三百余,蠃类五百余,蛤类二百余,石类一百余,树类五十余。其最精丽纤巧,如相思子、甲香、指甲蠃、石蠃、石蟹、石燕、砗磲、瑇瑁等,有六十余种,一一不同,是皆所谓贝也。

  玻璃琉璃

  玻璃来自海舶,西洋人以为眼镜。儿生十岁,即戴一眼镜以养目光,至老不复昏蒙。又以玻璃为方圆镜,为屏风。昔汉武帝使人入海市灰璃者,此也。《南州异物志》云,蒙璃本质是石,欲作器以自然灰治之。自然灰状如黄灰,生南海滨。今西洋人不知亦用此灰否。每裁锯为大小物,或以镶嵌璧障。潘尼所谓“灼爚旁烛,表里相形。凝霜不足方其洁,澄水不能喻其清”者。广人或铸石为之,相去远甚矣。

  龙脑香

  龙脑香,出佛打泥者良。来自番舶。粤人以樟脑乱之。樟脑本樟树脂,色白如雪,故谓之脑。其出韶州者曰韶脑。樟脑以人力,龙脑以天生者也。凡脑皆阳气所聚,阳香而阴臭,而龙者纯阳之精,尤香。其脑与涎皆香品之最贵者。

  绵布

  东粤之绵布良苦不一,最美者白氎。《史记》,榻布者,白迭。或作答是也。其布细腻精密,皑如雪,轻如茧纸,幅广至四五尺,吉终为之。其织为巾者,两头组结方胜葳蕤,及诸物象,织者每抛一梭,则念一佛,故广州人殓死者以为面衣,是曰西洋布。以来自番舶者为真,其出于琼者,或以吴绫越锦拆取色丝,间以鹅毳之绵,织成人物花鸟诗词。名曰黎锦,浓丽可爱。白者为幛,杂色者为被,曰黎单。四幅相连日黎幕,亦曰黎幔。以金丝者为上。又有花被、假被。《汉书》,儋耳朱崖皆服布,如单被穿中央为贯头,即今之黎单也。亦有织为巾蜕与裙者。裙曰黎(衤甬),横幅合缝,如井栏,皆素花假锦百褶而成。所谓迦盘之衣也。黄文裕赋云:“布帛则攀枝吉贝,机杼精工。百卉千华,凌乱殷红。疏絺薾暑,密斜弭风”盖谓琼布也。

  斜谓斜文布,其文或作象眼,或卍字,或大小方胜,文皆侧理,故曰斜。广州有麻经丝经,兼丝布或绵纬。丝有双(纟丕),布甚厚实。有榜被,絮拖所织,其纬粗如小指,或谓即(并毛)被,亦名(并毛)罽,或方文斜文。雷州有雷被,以白绵线为之,亦有红者紫者。崖州多织绵,儋州多织生丝。崖州组织绵线如布帛状,绣人物花鸟其上,有十金一具者,名曰账房。俗称儋崖二帐,是皆越布也。《志》曰:南方之布葛,越木绵,草本,亦越也。其曰织贝者,织为贝文《诗》所谓贝锦也。贝或吉贝也。《志》称高昌有草实如茧,丝如细纑,名曰氎子,织之为布。白迭,即吉贝也。岛夷以卉服来贡,而织吉贝之精者为人篚,故曰织贝。临川吴氏云:“染其丝五色,织之成文曰织贝;不染五色而织之成文曰织文。”是也。绵与丝,一也。

  绵又有木棉之绵,即攀枝花絮也。其木高四五丈,花殷红,朵大于杯。花落则絮蕴焉,春暮时漫空而飞,采之,其粗者可以为褥。岭外以为吉贝即木棉,非也。吉贝,草绵。如斑枝,乃木棉耳。汪广洋诗:“翠苞半折渐吐绵,雪花填满行人道。”又云:“搓就琼簪腻如玺,丝成冰缕细如烟。”谓斑枝也。

  又有树绵,一曰树头绵。以吉贝枝接乌桕,俟生时截去乌桕,树长可八九尺,四季开花,夏秋尤盛。每一株,生数十年不坏。絮同木绵,德庆以上多种之。

  葛布

  粤之葛以增城女葛为上,然不鬻于市。彼中女子终岁乃成一疋,以衣其夫而已。其重三四两者,未字少女乃能织,已字则不能,故名女儿葛。所谓北有姑绒,南有女葛也。

  其葛产竹丝溪、百花林二处者良。采必以女。一女之力,日采只得数两。丝缕以针不以手,细入毫芒,视若无有。卷其一端,可以出入笔管。以银条纱衬之,霏微荡漾,有如蜩蝉之翼。然日晒则绉,水浸则蹙缩。其微弱不可恒服,惟雷葛之精者,百钱一尺。细滑而坚颜色若象血牙,名锦囊葛者,裁以为袍,直裰,称大雅矣。故今雷葛盛行天下。雷人善织葛,其葛产高凉碙洲,而织于雷。为絺者绤者,分村而居。地出葛种不同,故女手良与沽功异焉。

  粤故多葛,而雷葛为正葛。其出博罗者曰善政葛。李贺《罗浮山人与葛》篇云“依依宜织江南空”,又云“欲剪湘中一尺天”,谓此。出潮阳者曰凤葛,以丝为纬,亦名黄丝布。出琼山、澄迈、临高、乐会者,轻而细,名美人葛。出阳春者曰春葛。然皆不及广之龙江葛,坚而有肉,耐风日。凡此皆绘葛也。

  絟葛外,有新会细苎,盖左思所谓“筩中黄润”,又曰“黄润比筒”者。凡迭布必成筒,一筒十端,而葛之大者率以两端为一连,苎则一端为一连,他布则以六丈为端,四丈为疋,此其别也。古时为木绵,皆以细麻为布,惟粤之苎,则自上古已有。《禹贡》曰“岛夷卉服。”《传》曰:岛夷,南海岛上夷也。卉,草也。卉服,葛越也。葛越,南方之布,以葛为之,以其产于越,故曰葛越也。左思曰:蕉葛升越,弱于罗纨。《正义》曰:卉服葛越,蕉竹之属。越即苎初也。汉徐氏女赠其夫以越布,邓后赐诸贵人白越是也。《汉书》云粤地多果布之凑。韦昭曰,布,葛布也。颜师古曰,布谓诸杂细布皆是也。其黄润者,生苎也。细者为絟,粗者为苎。苎一作纻。《禹贡》曰:“厥篚织贝。”传曰:“织细纻也”。《疏》曰:“细纻布也。”《汉志》所谓“兰干细布”也。兰干者,獠言纻也。翁源以为苎霜布是也。其曰花练,曰谷纑,曰细都,曰弱折,皆其类。许慎云,南方篇布之属皆为荃。荃,絟也。蕉竹之属皆絟也。蕉布黄白相间,以蕉丝为之,出四会者良。唐时,端、潮贡蕉布,韶贡竹布。竹布产仁化,其竹名曰丹竹。丹亦曰单。竹节长可缉丝,织之名丹竹布。一名竹綀。《庾翼与燕王书》曰“竹綀三端”是也。志称蛮布,织蕉竹、苎麻、都落等。麻有青、黄、白、络、火五种。黄白曰苎,亦曰白绪。青络曰麻,火曰火麻,都落即络也。马援在交耻,尝衣都布单衣。都布者,络布也。络者,言麻之可经可络者也。其细者当暑服之,凉爽无油汗气,炼之柔熟如椿椒茧绸。可以御冬。新兴县最盛,估人率以绵布易之。其女红,治络麻者十之九,治苎者十之三,治蕉十之一,纺蚕作茧者千之一而已。又有鱼冻布。莞中女子以丝兼苎为之,柔滑而曰若鱼冻,谓纱罗多浣则黄,此布愈浣则愈白云。外有藤布芙蓉布,以木芙蓉皮绩丝为之,能除热汗。又有毡布,出新安南头。毡本苎麻所治,渔妇以其破敝者,剪之为条,缕之为纬,以绵纱线经之,煮以石灰,漂以溪水,去其旧染薯莨之色,使莹然雪白。布成分为双单,双者表里有大小絮头,单者一面有之。絮头以长者为贵,摩挲之久,葳蕤然若西毡起绒。更或染以薯莨,则其丝劲爽,可为夏服。不染则柔,以御寒,粤人甚贵之。亦奇布也。谚曰:以罾为布,渔家所作。着以取鱼,不忧风(风贝)。小儿服之,又可辟邪魅。是皆中州所罕者也。

  粤布自《禹贡》始言,迁、固复言。官其地者,往往以为货赂。昔孙幸调朱崖,广幅布,蛮不堪役,遂作乱杀幸。而士变献吴大帝细葛以千数,粤人苦之。宋恭帝时,广州献入筒细布,一端八丈。帝恶其精丽,蠹害女红,却之,诏岭南禁作此布。诚虑小民淫巧,风尚侈靡,使贪吏得以为暴也。雷州妇女多以织葛为生,《诗·正义》云,葛者,妇人之所有事。雷州以之,增城亦然。其治葛无分精粗,女子皆以针丝之干,捻成缕,不以水绩,恐其有痕迹也。织工皆东莞人,与寻常织苎麻者不同。织葛者名为细工,织成,弱如蝉翅,重仅数铢,皆纯葛无丝。其以蚕丝纬之者浣之,则葛自葛,丝自丝,两者不相联属,纯葛则否。葛产绥福都山中,以蔓生地上,而稚者为贵。若缭绕树间,则葛多枝叶,不中为丝。采者日得斤,城中人买而绩之,分上、中、下三等为布。阳春亦然,其细葛不减增城,亦以纺缉精而葛真云。

  蕉类不一,其可为布者曰蕉麻,山生或田种。以蕉身熟踏之,煮以纯灰,水漂僻令干,乃绩为布,本蕉也。而曰蕉麻,以其为用如麻,故葛亦曰葛麻也。广人颇重蕉布,出高要、宝查、广利等村者尤美。每当墟日,土人多负蕉身卖之。长乐亦多蕉布,所畜蚕,惟取其丝以纬蕉及葛,不为绸也。绸则以天蚕食乌桩叶者织之。史称粤多果布之凑,然亦夏布,若蕉葛苎麻之属耳。冬布多至自吴楚,松江之梭布、咸宁之大布,估人络绎而来,与绵花皆为正货。粤地所种吉贝,不足以供十郡之用也。蕉布与黄麻布为岭外所重,常以冬布相易云。

  程乡茧

  程乡茧绸为岭南所贵。其蚕分畦而养,各以其叶饲之。饲某叶,则为某茧绸。其茧布,则罗浮大胡蝶茧所成云。

  文昌茧

  文昌茧,其蚕惟食山栗叶,故吐丝坚韧,其绸可久服弗敝。新兴茧亦然。若南海官窑茧、顺德龙江茧则劣矣。

  鸟衣

  南方多鸟衣。鸟衣者,诸种鸟布所成。一曰天鹅绒。夷人剪天鹅细管,杂以机丝为之,其制巧丽。以色大红者为上。有冬夏二种,雨洒不湿,谓之雨纱、雨缎。粤人得其法,以土鹅管,或以绒物,品既下,价亦因之。一曰琐袱,出哈烈国,亦鸟毳所成,纹如纨绮。其大红者贵,然服之身重不便。粤人仿为之,似素纺绢,而自起云,殊不逮也。又有以孔雀毛绩为线缕,以绣谱子,及云肩袖口,金翠夺目,亦可爱。其毛多买于番舶,毛曰珠毛,盖孔雀之尾也。每一屏尾,价一金。一屏者,一孔雀之尾也。以其尾开如锦屏,故曰屏。

  黎毯

  方勺《泊宅编》:闽广以木绵纺绩为布,名曰吉贝。海南蛮人以为巾,上出细字,杂花卉,尤工巧。即古所谓白迭布。今黎人居海南山峒,多业纺吉贝,鬻市中。妇女兼工绣毯,称黎毯。《虞衡志》云:黎幕出海南。黎峒人得吴越锦彩,拆取色丝,间木绵挑织而成。每以四幅联成一幕。

  红藤簟

  《北户录》:琼州出红藤簟,其色殷红,莹而不垢。《志》称粤东多藤。产于海南者为最。琼州有赤、黄、白、青诸藤,又有苦藤、圭藤、土藤,皆堪为器用。按《方言》谓簟为笙,亦曰箄。红藤席,较嘉纹诸席,更属经用。朱彝尊词:“红藤细织暹罗席,方花盈尺。”

  蜡丸

  南方草木入药者甚伙。市人制丸裹蜡,俗称广丸远方携用颇验。

  竹器

  《惠州志》:竹器出长乐。又《肇庆志》:竹器出高要诸桥诸乡。《琼州志》:出缠棕器,为酒壶、茶瓯之属。

  鼻烟

  烟草,今在处有之。按熊人林《地纬》云,粤中有仁草名金丝醺,可辟瘴气。多吸之,能令人醉,亦曰烟酒。又有鼻烟。制烟为末,研极细,色红,入鼻孔中,气倍辛辣。贮以秘色磁器及玻璃水玉瓶盒中。价换轻重,与银相等。来自西域市舶,今粤中亦造之,足以馈远。

  羽毛纱缎

  广南尚羽毛纱缎,悉携自番舶,以出贺兰者为上。红毛诸处,亦有贩至者,即不能同其软薄矣。今粤地亦制羽毛绉,以丝织成之,颇适于用。按(毛多)氇,旧产罽宾国,今诸洋俱有之。

  潮布

  潮阳产绒布,极重密,足蔽风雨,俗称潮布,行用远近。梁四公说南海商人,赉火浣布二端。杰公遥识之,曰:此火浣布也。一是缉木皮所作,一是绩鼠毛所作。以问商人,具如杰公之说。因问木鼠之异,曰木坚毛柔,是异也。

  广纱

  广之线纱与牛郎绸,五丝八丝云缎光缎,皆为岭外京华,东西二洋所贵。

  

  东莞出蜜香纸,以蜜香木皮为之。色微褐,有点如鱼子。其细者光滑而韧,水渍不败。以衬书,可辟白鱼。南浙书壳皆用栗色竹纸,易生粉蠹。至粤中必以蜜香纸易之,始不蠹。最坚厚者曰纯皮,过于桑料。细者曰纱纸,染以红黄以帷灯,恍若空縠,以其细点如沙亦曰沙纸。晋武帝赐杜预蜜香纸万番。《岭表录异》“广州多栈香,以作纸名为香皮”,是此纸也。长乐有谷纸,厚者八重为一,可作衣服。浣之至再不坏,甚暖,能辟露水。谷纸自昔见重,唐萧做为岭南节度使,敕诸子以谷纸缮补残书。子廪谏曰:“州距京师且万里,书成不可露继,必将贮以囊笥,贪者伺望,得薏苡之嫌乎?”仿曰:“善。吾思偶不及此。”此谷纸之故事也。从化有流溪纸,纸出流溪一堡,有上流纸艔、下流纸艔二艔,专以运纸,故名。其竹名曰纸竹,与他竹异。男女终岁营营,取给篁箐,绝无外务。其法,先斩竹投地窖中,渍以灰水。久之乃出,而椎练渍久,则纸洁而细,速则粗而渗。粗者一名后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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