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传部·卷十七·传十四

  ◎南溟夫人

  南溟夫人者,居南海之中,不知品秩之等降,盖神仙得道者也。有元彻、柳实二人,同志访道,于衡山结庐栖遁。岁余,相与适南,至广州合浦县,登舟将越海而济,南抵交?止。维舟岸侧,适村人享神,箫鼓喧奏,舟人水工,至于仆使,皆往观焉,唯二子在舟中。俄尔飓风断缆,漂舟入海,莫知所之,几覆没者二三矣。忽泊一孤岛,风浪亦定。

  二子登岸,极目于岛上,见白玉天尊像,莹然在石室之内,前有金炉香烬,而竟无人。二子週览怅望,见一巨兽出于波中,若有所察,良久而没。俄尔紫云涌于海面,弥漫三四里,中有大莲花,高百余尺,叶叶旋舒,内有帐幄,绮绣错杂,虹桥阔数十尺,直抵岛上。有侍女捧香,于天尊像前,炷香未已,二子哀叩之,以求救拔,愿示归路。侍女讶曰:何遽至此耶?以事白之,侍女曰:少顷,南溟夫人与玉虚尊师约子,可求而请之也。侍女未去,有一道士,乘彩云白鹿而至。二子哀泣以告之,道士曰:可随此女,谒南溟夫人也。二子受教,随侍女登桥,至帐前,再拜稽首,以漂泛之由,述其姓字。夫人命坐,尊师亦至,环坐奏乐,顷之进馔。尊师曰:二客求人间馔以享之。馔毕,尊师以丹篆一卷授夫人,夫人拜受讫,尊师告去,谓二子曰:有道气,无忧归路也。合有灵药相赠,子分未合,当自有师,吾不当为子之师也,他日相见矣。二子拜辞,尊师乘鹿而去。

  顷有武夫,长十余丈,金甲,执剑进曰:奉使天吴,清道不谨,法当显戮,今已行刑。遂趋而没。夫人即命侍女,示二子归路,曰:从百花桥去。赠以玉壶,曰:前程有事,可叩此壶也。遂辞夫人,登桥而去。桥长且广,栏干上皆异花,二子花间窥见千虬万龙,互相缴结而为桥矣。见向之巨兽,已身首异处,浮于波间。二子问所送使者斩兽之由,答曰:为不知二客故也。使者谓二客曰:我不当为使送子,盖有深意,欲奉托也。衣带间解琥珀合子与之,中有物隐隐然,若蜘蛛形。谓二子曰:我辈水仙也,顷与番禺少年,情好之至,有一子三岁,合弃之,夫人令与南岳郎君为子矣。中间回雁峰使者有事于水府,吾寄与子所弄玉环与之,而为使者隐却,颇以为怅。望二客持此合子,于回雁峰庙中投之,若得玉环,为送岳庙,吾子亦当有答,慎勿开启。二子受而怀之。又问:玉虚尊师云子自有师,谁也?曰:南岳太极先生耳,自当遇之。须臾桥尽,与使者相别,已达合浦之岸。问其时代,已十二年矣。于是将还衡山,中途馁甚,试叩玉壶,则珍味至。二子一食,不复饥渴。

  及还,妻已谢世,家人曰:郎君溺海,十余年矣。自此二子益有厌俗之志,无复名宦之心。乃登衡岳,投合子于回雁峰庙,瞬息之间,有黑龙长数丈,激风喷电,折木拨屋,霹雳一声,庙宇立碎。战栗之际,空中有人以玉环授之,二子得环,送于岳庙。及归,有黄衣少年,持二金合以酬二子,曰:南岳郎君,持此还魂膏以报君也。家有毙者,虽一甲子,犹可涂顶而活。既受之,而失其使。二子遂以膏涂活其妻。后因大雪,见一樵叟负重凌寒,二子哀其老,以酒饮之。忽见其檐上有“太极”字,遂礼而为师,曰:吾得神仙之道,列名太极矣,太上敕我来度子耳。因见玉壶,曰:此吾贮玉液之壶,亡来数十甲子,甚喜再见。遂以玉壶献之。二子随太极先生入硃陵宫、祝融峰,历游诸仙府,与妻俱得升天之道。

  ◎边洞玄

  边洞玄者,范阳人女也。幼而高洁敏慧,仁慈好善。见微物之命,有危急者,必俯而救之,救未获之间,忘其饥渴。每霜雪凝冱,鸟雀饥栖,必求米谷粒食,以散閟之。岁月既深,鸟雀望而识之,或飞鸣前导,或翔舞后随。年十五,白其父母,愿得入道修身,绝粒养气。父母怜其仁慈且孝,未许之也。既笄,誓以不嫁,奉养甘旨。数年,丁父母忧毁瘠不食,几至灭性。服阕,诣郡中女官,请为道士。终鲜兄弟,子无近亲,性巧慧,能机杼,众女官怜而敬之。纺织勤勤,昼夜不懈。每有所得,市胡麻、茯苓、人参、香火之外,多贮五谷之类。人或问之:既不食累年,而贮米麦何也?岂非永夜凌晨,有饥渴之念耶?笑而不答。然每朝于后庭,散米谷以饷禽鸟,于宇内以饷鼠,积岁如之,曾无怠色。一观之内,女官之家,机织为务,自洞玄居后,未尝有鼠害于物,人皆传之,以为阴德及物之应也。性亦好服饵,或有投以丹药、授以丸散,必于天尊堂中,焚香供养,讫而后服之。往往为药所苦,呕逆吐痢,至于疲剧,亦无所怨叹,疾才已,则吞服如常。其同道惜之,委曲指喻,丁宁挥解,而至信之心,确不移也。苟遇岁饥,分所贮米麦以济于人者,亦多矣。

  一旦,有老叟负布囊,入观卖药,众因问之:所卖者何药也?叟曰:大还丹,饵服之者,长生神仙,白日升天。闻之皆以为笑。叟面目<黑干>黑,形容枯槁,行步伛偻。声才出口,众笑谓之曰:既还丹可致不死,长生升天,何憔悴若此,而不自恤邪?叟曰:吾此丹初熟,合度人立功,度人未满,求仙者难得,吾不能自服,便飞升冲天耳。众问曰:举世之人,皆愿长生不死,延年益寿,人尽有心,何言求仙者难得也?叟曰:人皆有心好道,而不能修行。能好道复能修行,精神不退,勤久其事,不被声色所诱,名利所惑,奢华所乱,是非所牵,初心不变,如金如石者,难也。百千万人无一人矣。何谓好道也。问曰:贵为天子,富有四海,有金丹之药,何不献之,令得长生永寿也?叟曰:天上大圣真人,高真上仙,与北斗七元君,轮降人间以为天子。期满之日,归升上天,何假服丹而得道也。又问曰:既尽知之,今天子是何仙也?曰:硃阳太一南宫真人耳。问答之敏,事异于人,发言如流,人不可测。逡巡暴风雷雨,递相顾视,惊悸异常,众人稍稍散去。

  叟问众曰;此有女道士,好行阴德,绝粒多年者何在?因指其院以示之。叟入院,不扣问,径至洞玄之前,曰:此有还丹大药,远来相救,能服之邪?洞玄惊喜延坐,问药须几钱。叟曰:所直不多,五十万金耳。洞玄曰:此穷窘多年,殊无此钱,何以致药耶?叟曰:勿忧,子自幼及今四十年矣,三十年积聚五谷,饷饲禽虫,以此计之,不啻药价也。即开囊示之,药丸青黑色,大如梧桐子者二三斗,令于药囊中自探之。洞玄以意,于药囊中取得三丸,叟曰:此丹服之,易肠换血,十五日后,方得升天,此乃中品之药也。又于衣裾内解一合子,大如钱,出少许药,如桃胶状,亦似桃香。叟自于井中汲水调此桃胶,令吞丸药,叟喜曰:汝之至诚感激,太上有命,使我召汝。既服二药,无复易肠换血之事,即宜处台阁之上,接真会仙,勿复居臭浊之室。七日即可以升天,当有天衣天乐自来迎矣。须臾雨霁,叟不知所之。众女官奔诣洞玄之房,问其得药否。具以告之,或嗤其怪诞,或叹其遭遇,相顾惊骇。由是郡众之人有知者,亦先驰往观之,于是洞玄告人曰:我不欲居此,愿登于门楼之上。顾眄之际,楼犹扃锁,洞玄告人曰:我不于此。语犹未终,已腾身在楼上矣。异香流溢,奇云散漫,一郡之内,观者如堵。太守僚吏、远近之人,皆礼谒焉。

  洞玄告众曰:中元日早必升天,可来相别也。众乃致斋大会,七月十五日辰时,天乐满空,紫云蓊郁,莹绕观楼,众人见洞玄升天,音乐导从,幡旌罗列,直南而去,午时云物方散矣。太守众官具以奏闻。是日辰巳间,大唐明皇居便殿,忽闻异香纷郁,紫炁充庭,有青童四人,导一女道士,年可十六七,进曰:妾是幽州女道士边洞玄也,今日得道升天,来以辞陛下。言讫,冉冉而去。乃诏问所部,奏函亦驲骑驰至,与此符合。敕其观为登仙观,楼曰紫云楼,以旌其事。是岁,皇妹玉真公主咸请入道,进其封邑及实封。由是上好神仙之事,弥更勤笃焉。仍敕校书郎王端敬之为碑,以纪其神仙之盛事者也。

  ◎黄观福

  黄观福者,雅州百丈县民之女也。自幼不食荤血,好清净。家贫无香,取柏叶柏子焚之,每凝然静坐,无所营为,经日不以为倦。或食柏叶,饮水自给,不嗜五谷。父母怜之,听其率性任意。既笄欲嫁之,忽谓父母曰:门首水中极有异物。常时多与父母说奇事,先兆往往信验,闻之,固以为然。随往看水,果汹涌不息,乃自投水中,良久不出。父母捞摝,得一木像天尊,古昔所制,金彩已驳,状貌与女无异。水即澄清如旧,无复他物,便以木像置于路侧,号泣惊异而归。其母时来视之,忆念不已。忽有彩云仙乐,导卫甚多,与女伴三人下其庭中,谓父母曰:女本上清仙人也,有小过谪在人间,年限既毕,复归上天,无至忧念也。同来三人,一是玉皇侍女,一是大帝侍晨女,一是上清侍女。我姓黄名观福,此去不复来矣。今年此地疾疫,死者甚多,以金遗父母,使移家益州,以避凶岁。即留金数饼,升天而去。父母如其言,移家蜀郡。其岁疫毒黎民,雅地尤甚,十丧三四,即麟德年也。今俗呼为黄冠佛,盖以不识天尊像,仍是相传语讹,以黄观福为黄冠佛也。

  ◎阳平治

  阳平治,谪仙妻,不知其名。九陇居人张守圭家甚富,有茶园在阳平化仙居山内,每岁召采茶人力百余辈,男女佣工者杂之园中。有一少年,赁为摘茶,自言无亲族。性甚了慧勤,愿守圭怜之,以为义兒,又一女年二十余,亦无亲族,愿为义兒之妇,孝义端恪,守圭甚善之。一旦山水泛溢,市井路绝,盐酪既阙,守圭甚忧。新妇曰:此可买耳。取钱出门十数步,置钱树下,以杖扣树,得盐酪而归。后或有所要,但令扣树取之,无不得者,其夫术亦如此。因与邻妇十数人,于堋口市相遇,为买酒一碗,与众妇饮之。皆醉而碗中酒不减,远近传说,人皆异之。

  守圭请问其术受于何人,少年曰:我阳平洞中仙人耳,因有小过,谪于人间,不久当去。守圭曰:洞府大小,与人间城阙相类否?答曰:二十四化各有一大洞,或方千里五百,三百里。其中皆有日月飞精,谓之伏神之根,下照洞中,与世间无异。其中皆有仙王,仙卿仙官辅相佐之,如世之职司。有得道之人,及积功迁神反生之者,皆居其中,以为民庶。每年三元大节,诸天各有上真下游洞天,以观其所理善恶。人世死生兴废、水旱风雨,预关于洞中焉。其龙神祠庙、血食之司,皆为洞府所统也。二十四化之外,其青城、峨嵋、益登、慈母、繁阳、嶓冢皆亦有洞,不在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之数。洞之仙曹,如人间郡县聚落耳,不可一一详记之也。旬日之间,忽夫妇俱去。

  ◎神姑

  神姑者,卢眉娘是也。后魏北祖帝师卢景祚之后,生而眉长且绿,因以为名。永贞元年,南海太守以其奇巧而神异,贡于京。卢眉娘幼而慧晤,能以一丝析为三缕,染彩于掌中,结为伞盖五重。其中有十洲三岛、天人玉女、台殿麟凤之像,而外列执幢捧节仙童,不啻千数。其阔一丈,秤之无三数两。自煎灵香膏传之,则虬硬不断。顺宗皇帝叹其巧妙,二宫内谓之神姑。入内时方年十四,每日但食胡麻饭三二合。至元和中,宪宗皇帝嘉其聪慧,因赐金凤环,以束其腕。久之,不愿在宫掖,乃度为女道士,放归南海,赐号曰逍遥。数年不食,常有神人降会,一旦羽化,香气满室。将葬,举棺觉轻,撤其盖,唯旧履而已。往往人见乘紫云,于海上罗浮。李象先作《卢逍遥传》,苏鹗载其事于《杜阳编》中焉。

  ◎王奉仙

  王奉仙者,宣州当涂县民家之女也。家贫,父母以纺织自给。而奉仙年十三四,因田中饷饭,忽见少年女十余人,与之嬉戏,久之散去,他日复见如初。自是,每到田中饷饭,即聚戏为常矣。月余,诸女夜会其家,竟夕言笑,达晓方散。或携奇果,或设珍馔,非世所有。其房宇湫陋,来众虽多,不以为窄。父母闻其言笑,疑焉,伺而察之,复无所见。又疑妖魅所惑,诘之甚切,必托他词以对。自是诸女不复夜降,常昼日往来。或引其远游,凌空泛回,无所不到,至暮乃返。仍不饮不食,日加殊异。一日将夕,母氏见其自庭际竹杪,坠身于地,母益为忧,恳问其故,遂以所遇之事言之,父母竟未谕其本末。诸女剪奉仙之发,前露眉,后垂至肩,自此数年,发竟不长。不食岁余,肌肤丰莹,洁若冰雪,螓首蛴领,皓质明眸,貌若天人,智辩明晤。江左之人谓之观音焉。

  咸通末,相国杜公审权镇金陵,令狐公綯镇维扬,延请供养,声溢江表。其后秦彦请留于江都,展师敬之礼。高士主父怀杲正直倜傥,疑以为邪,诣而问之。奉仙欣然加敬,话道累日。主父问:所论之理,颇合玄要,何复有观音之目耶?奉仙曰:其所遇者道也,所得者仙也,嗤俗之徒,加我以观音之号耳。然顷岁,杜公搜于蓬茅之下,欲贡于宫掖之内,适以断发免。未容归侍膝下,遂虐留寺中。闾巷不知,腾口虚誉,至有擎香捧烛,施宝投金,嚣然经年,莫知窜免。而今日遂其修养,不拘闭于后庭者,亦是真仙冥祐,断发齐领之明效也,得不自以为慰喜耳。且名之与道,两者无滞。庄生云,人以我为牛,而我为牛;人以我为马,而我为马。忘形体真者,不以名为累也,故亦不鄙人尔。且某所见之女,年可十八九,容貌异常,著云霞锦绣,大袖之衣。执持者仙花灵草,吟咏者仙经洞章,所话乃神仙长生度世之事。随其所行,逍遥迅速,不知其倦。所到天宫仙阙,金楼玉堂,修廊广庭,芝田云圃,神禽天兽,珍木灵芳,非世间所睹。过星汉之上,不知几千万里,朝谒天尊。天尊处广殿之中,羽卫森列,告奉仙曰:汝寄生人世,五十年后当还此。敕左右以玉浆一杯见赐。饮毕,戒曰:百谷之实、草木之果,食之杀人,夭汝年寿,特宜绝之。是以不食二十年矣。

  夫天尊,行化天上,教人以道,延人以生,主宰万物,覆育週遍,如世人之父也。释迦行化世上,劝人止恶,诱人求福,如世人之母也。仲尼儒典,行于人间,示以五常,训以百行,如世人之兄也。世之婴兒,但识其母,不知有兄、父之尊。故常常之徒,知道者稀,尊儒者寡,不足怪也。且所见天上之人,男子则云冠羽服,或丱髻青襟,女子则金翘翠宝,或三鬟双角。手执玉笏,项负圆光,飞行乘空,变化莫测。亦有龙麟鸾鹤之骑,羽幢虹节之仗,如人间帝王耳。了不见有菩萨佛僧之像也。因出其所供养图绘甚多,率是天人帝王、道君飞仙之状,亦无僧佛之容焉。

  自咸通迄光启四十年间,游淮浙之宛陵,所至之处,观者云集。其警俗也,常以忠孝贞正之道、清净俭约之言、修身密行之要,故远近瞻敬。凡金宝货,委之于前,所施亿万,皆弃之去,而未尝顾也。虽三淮沸浪,四野腾烟,栖止自若,曾不为患。其有拥众威悍,如孙儒、赵宏、毕师铎,欲以不正逼之,白刃胁之,及睹其神貌,不觉折腰屈膝,伸弟子之礼。后与二女弟俱入道,居洞庭山。光启初,迁馀杭界千顷山。山下之人,为棣华宇以居之。岁余,无疾而化,年四十八。有云鹤异香之瑞,果符五十年之言矣。况其不食三十年,童颜雪肌,常若处子,非金丹玉液之效,岂能与于此哉!又往往神游天界,端坐逾月,或下察地府冥关之事,坐见八极,多与有道者言之。世人不知,以为坐忘耳。乃南极元君,及东陵圣母之俦侣者乎。

  ◎薛玄同

  薛氏者,河中少尹冯徽之妻也,道号玄同。适冯徽二十年,乃言素志,托疾独处,誓焚香念道,持《黄庭经》,日三两遍。又十三年,夜有青衣玉女二人降其室内,将至,有光如月,照其庭庑,香风飒然。时当初秋,残暑方甚,而清凉虚爽,飒若洞中。二女告曰:紫虚元君,主领南方下教之籍。命诸真大仙,于四海之外、六合之内、名山大川,有志慕长生、心冥真道者,必降而教之。玄同善功,为地司累奏,简在紫虚之府,况闻女子立志,元君尤嘉其用心,即日将亲降于此。如是凡五夕,焚香严盛,以候元君。咸通十五年甲午七月十四日,元君与侍女群真二十七人,降于其室,玄同拜迎于门。元君憩坐良久,示以《黄庭》填神存修之旨,赐九华之丹一粒,使八年后吞之,当遣玉女飙车,迎汝于嵩岳矣。言讫散去。玄同自是冥心静神,往往不食。虽真仙降眄,光景烛空,灵风异香,云璈钧乐,奏于其室,冯徽亦不知也。徽以玄同别室修道,邈不可亲,愚嫉之怀,常加毁笑,每获东陵之疑矣。

  洎广明庚子之岁,大寇犯阙,衣缨奔窜,所在偷安。冯与玄同寓迹于常州晋陵,存注不辍,益用虔恭。中和元年十月,舟行至直渎口,欲抵别墅,亲邻女伴数人,乘流之际,忽见河滨有硃紫官吏,及戈甲武士,立而序列,若候玄同舟楫之至也。四境多虞,所在寇盗,舟人见之,惊骇不进。玄同曰:无惧也。即移舟及之,官吏皆拜,玄同指挥曰:未也,犹在春中私第,去无速也。其官吏遂各散去,而同舟者虽见,莫究其由。明年壬寅二月,玄同沐浴,饵紫虚所赐之丹,二仙女密降其室,促嵩高之行。是月十四日,示以有疾,一夕终于私第。有仙鹤三十六只,翔集室宇之上。玄同形质柔暖,状若生人,额中炅然白光一点,良久化为紫气。沐浴之际,玄发重生,立长数尺。十五日夜,云彩满室,忽闻雷电震霹之声,棺盖飞起在庭中,失尸所在,空衣衾而已。异香云鹤,浃旬不去。

  浙西节度使、相国週宝奏曰:伏闻赵夫人登遐之日,玉貌如生;陶先生厌世之时,异香不绝。同其羽化,录在仙经。岂谓明时,复睹斯事。伏以冯徽妻薛氏,早抛尘俗,久息玄门。神仙秘密之书,能采奥旨;女子铅华之事,不挠冲襟。非绝粒茹芝,守真见素,履圣世无为之化,穷玄元守一之规,不然者安得。方念鼓盆,灵禽叠降;正悲鸾镜,玄发重生。雷电显祥,云霞表异,天迥而但闻丝竹,棺空而唯有衣衾。谪来暂住人间,仙去却归天上。事传千古,美称一时,虽属郡之休祯,乃国朝之盛事。臣忝分优寄,辄具奏闻,干冒天廷,无任战越喜贺之至。是岁二月十五日,奏于成都行在。敕曰:惟天法道,著在仙经,上德勤修,玄功是致。览兹申奏,颇叶殊祥。同魏氏之登仙,比花姑之降世。光乎郡县,焕我国朝。宜付史官,编于简册。仍委本道以上供钱,于其住,处修金箓道场,以答上玄,用伸虔感者。时驻跸成都之三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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