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裴元庆怒投瓦岗寨 程咬金喜纳裴翠云

  不说张大宾领兵前来,且说瓦岗寨这日程咬金升殿,众将拜毕,忽报金堤关贾柳二位老爷,在外候旨,咬金叫宣进来。二人入殿俯伏,叫声:“主公,不好了!”把裴元庆勇猛难当,说了一遍。咬金道:“这是你二人无用,待他来时,必要杀他大败而去。”这时闪过邱瑞,说道:“主公有所不知,这裴仁基第三子元庆,论他年纪,不过十来岁,使两柄铁锤,重有三百斤,英雄无比。若是这位小将来了,大家须要小心。”咬金听了微笑,不以为然。

  众人说话之间,外边隋兵已到,扎下营寨。张大宾吩咐裴元庆道:“今日限你取瓦岗,若取不得瓦岗,休来见我!”裴元庆见说,微微一笑,遂上马抵关讨战。探子报入城中,咬金便问:“那位王兄前去迎敌?”忽见史大奈出班应道:“小将愿往!”遂提刀上马,冲出城来,见了裴元庆,不觉大笑道:“你这个小孩子就是裴元庆么?”元庆道:“正是。”史大奈道:“我看你乳臭未干,到此做什么?好好回去吧!”裴元庆道:“我若怕你,也不算为好汉!”史大奈遂把刀照顶门砍来,元庆将身一侧,举锤照刀柄上略架一架,刀便断为两截。史大奈一个虚惊,登时跌下马来。裴元庆喝道:“这样没用的!也要算什么将官!我小将军不杀无名之将,饶你去吧!”史大奈爬起来,跳上马,奔入城中。咬金忙问道:“小将可曾拿来么?”史大奈摇摇头道:“不要说起,吓杀吓杀!”就把前事述了一遍,众将见说,旨以为奇。

  正说之间,又报小将在外讨战,单雄信大怒,上马出城,远远一望,那里见甚么将官?到了元庆面前,还不见他。元庆大喝道:“青脸贼,那里去!”雄信往下一看,只见一个小孩子,坐的马竟像驴子一般,遂大笑道:“你这小孩子要来送死么?”元庆道:“你这青脸贼,还不知道我小将军的厉害,待来杀你!”雄信大怒,把槊打下去。元庆把左手的锤举着,等他槊打到锤上,方将右手的锤举过来,把槊一夹。雄信用力乱扯,那里扯得脱?元庆笑道:“你在马上用的是虚力,何不下马来,在地下扯?我若在马上,身子动一动,就不算好汉。”雄信竟跳下马来,用尽平生之力乱扯,竟像猢狲摇石柱,动也不动一动。雄信只涨得一张青脸内泛出红来,竟如酱色一般。元庆把锤一放,说道:“去吧!”把雄信仰后跌去,跌了一脸的血,忙爬起来,跳上马,飞跑入城来。

  咬金见了这形状。又好笑,又好恼,便叫:“秦王兄,你去战一阵看。”秦叔宝上马出城,一看裴元庆,暗想:“小孩子为何如此厉害?不要管他,赏他一枪再说。”把枪刺来。元庆将锤当的一架,把一杆虎头金枪,打得弯弯如蚯蚓一般。连叔宝的双手都震开了,虎口流出血来。叔宝回马便走,败入城中。咬金大怒道:“何方小子,敢如此无礼!”下旨:“孤家亲征。”带领三十六员大将,放炮出城。咬金一马上前,把斧砍下,元庆把锤一架,当的一声响亮,斧转了口,震得咬金满身麻了,双手流血,大叫:“众位王兄,快来救驾。”众将遂放开马,齐声吶喊,团团围住。裴元庆见了,哈哈大笑,把锤往四下轻轻摆动,众将那里敢近他身?有几个略拢得一拢,撞着锤锋的,就跌倒了。众将只得远远吶喊。

  那隋营裴仁基,在营前见三子元庆战了一日,恐他脱力,忙令鸣金收兵。张大宾听见,就召裴仁基入帐喝道:“你身为大将,怎么贪惜儿子,不与国家出力。他正欲取城,你为何私自鸣金收兵?目中全无本帅,绑去砍了!”左右答应一声,就把仁基绑缚,他两个儿子元绍、元福上前说道:“就是鸣金收兵,也无处斩之罪。”张大宾喝道:“你两个人也敢来抗拒本帅!”吩咐左右:“绑去砍了。”左右一声答应,把裴仁基父子三人绑出营门。阵上裴元庆听得鸣金,把铁锤一摆,众将分开,就冲出去了。咬金收兵,上城观看。

  且说元庆回到营前,见父亲哥哥都被缚着。元庆大喝一声道:“你们这些该死的,焉敢听那张好贼,把老将军和小将军如此!还不放了!”这些军校被喝,怎敢不遵?连忙放了。元庆叫声:“爹爹,今皇上无道,奸臣专权,我们尽忠出力,也觉无益。不如降瓦岗吧!”父子四人,势不由己,竟奔瓦岗而来。到了城下,见咬金在城上观看,裴元庆叫道:“混世魔王在上,臣裴元庆父子四人,被奸臣谋害,特此前来归降。”咬金大喜道:“三王兄,难得你善识时宜。但恐归降是计,乞三王兄转去,把张大宾拿了,招降隋家兵马,那时孤家亲自出城相迎。”裴元庆道:“既如此,千岁少待,父亲哥哥等一等,待孩儿去拿便来。”说罢,即便回马,跑入隋营。

  此时张大宾正在帐中发落放走裴家父子的军士,忽见裴元庆匹马跑来,张大宾要走,被裴元庆跳下马来,一把擒住,又喝道:“大小三军,汝等可同我归降吧!”十万兵齐应道:“愿随将军!”裴元庆一手提着张大宾,跳上了马,招呼大队人马,来至瓦岗城下,向城上叫道:“张大宾已捉在此了!请开城受降。”程咬金看见是真,就领众将出城,迎接入内,到了殿上,裴仁基率三子朝见毕,咬金命武士绞死张大宾,封裴仁基为逍遥王,裴元庆为齐眉一字王,并命摆宴款待。裴仁基写书一封,寄与山马关焦洪。那焦洪是仁基的外甥,将书与他,要他与夫人并翠云小姐说知,收拾府中钱粮,与二十万人马,一齐到瓦岗来。咬金封焦洪为镇国将军,令贾柳二人依旧镇守金堤关。徐茂公与咬金为媒,娶翠云小姐为正宫。咬金大喜,即令择日迎娶成亲,自此瓦岗威声大震。

  消息传入长安,炀帝大惊,即与字文化及商议。化及道:“如今发不得兵了,只好与他议和,可封程咬全为混世魔王,割瓦岗之东一带地方,与他讲和便了!”炀帝依奏,就差一官员,赍诏到瓦岗封咬金。咬金竟不奉诏,亦不遣回使者,按下不表。

  且说洛阳城外,有一安乐村,村中一个英雄,姓王,名世充。他武艺高强,件伴皆精,父母俱亡,止有一个妹子,名叫青英,年方十五岁,同住在家。这王世充射鸟为活。有一个族兄,叫做王明德,常常照顾他。明德母亲养了一个鹦鹉,会说好话。不想有一天被他挣断了金丝索,飞去了,四下寻觅,并无踪迹,其母气出病来。明德烦恼,即来求王世充,代他寻觅。若寻得到,愿谢一百银子,今先交五十两银子。世充许诺,接了银子,明德回去。世充将银子交与妹子,就拿了黏竿鸟笼,入城寻觅,并未看见,只得回家。歇了一夜,到次日就在乡村寻觅,寻至日中,贝前面林子内,众小孩子团团围住。世充向前一看,正是白鹦鹉,在一株松树上与小孩子相骂。那鹦鹉看见世充便叫道:“二员外,你来,我脚上的金丝索被树枝兜住了,飞不动,回去不得。二员外,你上树来,替我解一解。”世充听了,即放下黏竿鸟笼,溜上树去,将金索儿解了。鹦鹉得放,即跳在王世充头上。王世充爬下树来,就向头上取下鹦鹉,放在笼内,取了黏竿,提了竹笼,忙忙回来。

  他从一个庄院经过,那庄内一个员外,姓水名要,在庄前乘凉,看见这鹦鹉会说话,又认得是王世充,就叫道:“王兄弟,你笼内的鹦鹉,借我看看。”世充依言,取出来与他看。水要接过一看,问道:“这鹦鹉肯卖么?”世充道:“这是我伯母最喜之物,是不肯卖的。”那鹦鹉也叫道:“二员外,我要回去,不要卖我。”水要道:“与你三百银子,卖与我吧。”世充道:“就是与我三千两银子,总是不卖。”水要变脸道:“你果然不卖?”世充道:“果然不卖。”水要用两手扯了鹦鹉两脚,一撕撕做两块,丢在地下,回身去了。

  王世充敢怒而不敢言,把撕开的鹦鹉抛在笼内,提了笼,走入城来,见了明德,明德见笼内鹦鹉撕开,忙问其故。世充把水要之事,说了一遍。不料有个丫头听见此言,忙报与老太太。那时才太太正在吃药,一闻此言,一口药一噎,老人家一口气转不过,就鸣呼哀哉了。丫头飞报出来,明德大哭,抛了世充,哭入内房去了。世充见了这事,不觉大怒,就出门去了。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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