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百三十三·鬼十八

  黎阳客 李迥秀 琅邪人 崔咸 季攸 武德县田臾 裴徽 李陶 长洲陆氏女 刁缅

  王无有 王升 高生

  黎阳客  

  开元中,有士人家贫,投丐河朔,所抵无应者。转至黎阳,日已暮,而前程尚遥。忽见路旁一门,宅宇甚壮,夜将投宿。乃前扣门,良久,奴方出。客曰:日暮,前路不可及,辄寄外舍,可乎?奴曰:请白郎君。乃入。须臾闻曳履声,及出,乃衣冠美丈夫,姿度闲远,昂然秀异。命延客,与相拜谒,曰:行李得无苦辛,有弊庐,不足辱长者。客窃怪其异,且欲审察之,乃俱就馆,颇能清论,说齐周已来,了了皆如目见。客问名,曰:我颖川荀季和,先人因官,遂居此焉。命设酒肴,皆精洁,而不甚有味。有顷,命具榻舍中。邀客入,仍敕一婢侍宿。客候婢款狎,乃问曰:郎君今为何官?曰:见为河公主簿,慎勿说也。俄闻外有叫呼受痛之声,乃窃于窗中窥之。见主人据胡床,列灯烛,前有一人,被发裸形,左右呼群鸟啄其目,流血至地。主人色甚怒曰:更敢暴我乎?客谓曰:何人也?曰:何须强知他事。固问之,曰:黎阳令也,好射猎,数逐兽,犯吾垣墙,以此受治也。客窃记之。明旦顾视,乃大冢也。前问,人云是荀使君墓。至黎阳,令果辞以目疾。客曰:能疗之。令喜,乃召入,具为说之。令曰:信有之。乃暗令乡正,具薪数万束,积于垣侧。一日,令率群吏,纵火焚之,遂易其墓,目即愈。厚以谢客而不告也。后客还至其处,见一人头面焦烂,身衣败絮,蹲于榛棘中,直前诣,客不识也。曰:君颇忆前寄宿否?客乃惊曰:何至此耶?曰:前为令所苦,然亦知非君本意,吾自运穷耳。客甚愧悔之,为设薄酹,焚其故衣以赠之。鬼忻受遂去。(出《广异记》)

  李迥秀

  尚书李迥秀,素与清禅寺僧灵贞厚善。迥秀卒数年,灵贞忽见两吏,赍符追之,遂逼促就路,奄然而卒。前至一处,若官曹中。须臾延谒,一人朱衣银章,灵贞自疑命当未死。朱衣曰:弟子误相追,阇梨当还。命敕前吏送去。欲取旧路,吏曰:此乃不可往,当别取北路耳。乃别北行,路甚荒塞,灵颇不怿。可行数十里,又至一府城,府甚丽。门吏前呵云:可方便见将军。即引入,见一人紫衣,据厅事,年貌与李公相类,谓曰:贞公那得远来?灵贞乃知正是。因延升阶,叙及平旧。临别握手曰:欲与阇梨论及家事,所不忍言。遂忽见泪下。灵贞固请之,乃曰:弟子血祀将绝,无复奈何。可报季友等,四时享奠,勤致丰洁。兼为写《法华经》一部,是所望也。即挥涕诀。灵贞遂苏,具以所见告。诸子及季友,素有至性焉,为设斋及写经。唯斋损独怒曰:妖僧妄诞,欲诬玷先灵耳!其后竟与权梁山等谋反伏诛,兄弟流窜,竟无种嗣矣。(出《广异记》)

  琅邪人  

  琅邪有人行过任城,暮宿郭外。主人相见甚欢,为设杂果。客探取怀中犀靶小刀子,将以割梨,主人色变,遂奄然而逝。所见乃冢中物也。客甚惧,然亦以此刀自护。且视冢旁有一穴,日照其中颇明,见棺梓已腐败,果盘乃树叶贮焉。客匍匐得出,问左右人,无识此冢者。(出《广异记》)

  崔咸  

  博陵崔咸,少习静,家于相州,居常葺理园林。独在斋中,夜雷雨后,忽有一女子,年十六七,逾垣而入。拥之入室,问其所从来,而终无言。咸疑其遁者,乃深藏之。将旦而毙,咸惊惧,未敢发。乃出于里内,占其失女家。须臾,有奴婢六七人,丧服行语,若有寻求者。相与语曰:死尚逸,况生乎?咸从而问之,对曰:郎君何用问?固问之,乃曰:吾舍小娘子,亡来三日。昨夜方殓,被雷震,尸起出,忽不知所向。咸问其形容衣服,皆是宵遁者,乃具昨夜之状。引至家验之,果是其尸,衣裳足履皆泥污。其家大异之。归将葬,其尸重不可致,咸乃奠酒祝语之,乃去,时天宝元年六月。(出《通幽记》)

  季攸  

  天宝初,会稽主簿季攸,有女二人,及携外甥孤女之官。有求之者,则嫁己女,己女尽而不及甥。甥恨之,因结怨而死,殡之东郊。经数月,所给主簿市胥吏姓杨,大族子也,家甚富,貌且美。其家忽有失胥,推寻不得。意其为魅所惑也,则于废墟墓访之。时大雪,而女殡室有衣裾出。胥家人引之,则闻屋内胥叫声,而殡宫中甚完,不知从何人。遽告主簿,主簿发其棺,女在棺中,与胥同寝,女貌如生。其家乃出胥,复修殡屋。胥既出如愚,数日方愈。女则下言(下言原作不值,据明钞本改。)于主簿曰:吾恨舅不嫁,惟怜己女,不知有吾,故气结死。今神道使吾嫁与市吏,故辄引与之同衾。既此邑已知,理须见嫁。后月一日,可合婚姻。惟舅不以胥吏见期,而违神道。请即知闻,受其所聘,仍待以女胥礼。至月一日,当具饮食,吾迎杨郎。望伏所请焉。主簿惊叹,乃召胥一问。为杨胥,(明钞本为杨胥作谓之为胥。)于是纳钱数万,其父母皆会焉。攸乃为外生女造作衣裳帷帐,至月一日,又造馔大会。杨氏鬼又言曰:蒙恩许嫁,不胜其喜,今日故此亲迎杨郎。言毕,胥暴卒,乃设宴婚礼,厚加棺殓,合葬于东郊。(出《纪闻》)

  武德县田叟  

  武德县酒封村田叟,日晚,将往河内府南,视女家礼事。出村,有二人随之。与叟言,谓叟曰:吾往河南府北,喜翁相随。及至路而二人不肯去。叟视之非凡,乃下驴谓之曰:吾与汝非旧相识,在途相逢,吾观汝指顾,非吉人也。汝姑行,吾从此南出。汝若随吾,吾有返而已,不能偕矣。二人曰:慕老父德,故此陪随。如不愿俱,请从此逝,翁何怒也?方酬答,适会田叟邻舍子,自东来,问叟何为,叟县以告。邻舍子告二人,老父不愿与君俱,可东去,从老父南行,君何须相绊也?二人曰:诺。因东去,叟遂南。邻舍子亦西还,到家未几,闻父老惊家叫。邻舍子问之,叟男曰:父往女家,计今适到。而所乘驴乃却来,何谓也?邻舍子乃告以田叟逢二人状,因与叟男寻之。至与二人言处,叟死沟中,而衣服甚完,无损伤。乃知二人取叟之鬼也。(出《纪闻》)

  裴徽  

  河东裴徽,河南令回之兄子也。天宝中,曾独步行庄侧,途中见一妇人,容色殊丽,瞻靓艳泆,久之。徽问:何以独行?答云:适婢等有少交易,迟迟不来,故出伺之。徽有才思,以艳词相调,妇人初不易色,齐献酬数四。前至其家,邀徽相过。室宇宏丽。入门后,闻老婢怒云:女子何故令他人来?名教中宁有此事。女辞门有贤客,家人问者甚众。有倾老婢出,见(见原作门,据明钞本改。)徽辞谢,举动深有士风。须臾,张灯施幕,邀徽入坐。侍数人,各美色,香气芳馥,进止甚闲。寻令小娘子出云:裴郎何须相避?妇人出,不复入。徽窃见室中甚嚣,设绮帐锦茵,如欲嫁者,独心喜欲留。会腹胀,起如(如原作凑,据明钞本、陈校本改。)厕,所持古剑,可以辟恶。厕毕。取剑坏(剑坏原作裹剑。据明钞本改。)纸,忽见剑光粲然,执之欲回,不复见室宇人物。顾视在孤墓上丛棘中,因大号叫。家人识徽,持烛寻之。去庄百余步,瞪视不能言,久之方悟尔。(出《广异记》)

  李陶  

  天宝中,陇西李陶,寓居新郑。常寝其室,睡中有人摇之,陶惊起,见一婢袍裤,容色甚美。陶问:那忽得至此?婢云:郑女郎欲相诣。顷之,异香芬馥,有美女从西北陬壁中出,至床所再拜。陶知是鬼,初不交语,妇人惭怍却退。婢慢骂数四云:田舍郎,待人故如是耶?令我女郎愧耻无量。陶悦其美色,亦心讶之,因绐云:女郎何在?吾本未见,可更呼之。婢云来。(明钞本云来作乃止。)又云:女郎重君旧缘,且将复至,忽复如初,可以殷勤也。及至,陶下床致敬,延止偶坐,须臾相近。女郎貌既绝代,陶深悦之,留连十余日。陶母躬自窥觇,累使左右呼陶,陶恐阻己志,亦终不出。妇云:大家召君,何以不往?得无坐罪于我?陶乃诣母,母流涕谓陶曰:汝承人昭穆,乃有鬼妇乎?陶云改之。自尔留连,半岁不去。其后陶参选,之上都,留妇在房。陶后遇疾笃,鬼妇在房,谓其婢云:李郎今疾亟,为之奈何?当相与往省问。至潼关,为鬼关司所遏,不得过者数日。会陶堂兄亦赴选入关,鬼(关鬼原作鬼关,据明钞本、许本改。)得随过。其夕,至陶所,相见忻悦。陶问:何得至此?云:见卿疾甚,故此相视。素所持药,因和以饮陶,陶疾寻愈。其年选得临津尉,与妇同众至舍。数日,当之官。鬼辞不行,问其故,云:相与缘尽,不得复去。言别凄怆,自此遂绝。(出《广异记》)

  长洲陆氏女  

  长洲县丞陆某,家素贫。三月三日,家人悉游虎丘寺,女年十五六,以无衣不得往,独与一婢守舍。父母既行,慨叹投井而死。父母以是为感,悲泣数日,乃权殡长洲县。后一岁许,有陆某者,曾省其姑。姑家与女殡相近,(相近原作同出,据明钞本改。)经殡宫过,有小婢随后,云:女郎欲暂相见。某不得已,随至其家。家门卑小,女郎靓妆,容色婉丽。问云:君得非长洲百姓耶?我是陆丞女,非人,鬼耳。欲请君传语与府。今临顿李十八求婚,吾是室女,义难自嫁。可与白大人,若许为婚,当传语至此,其人尚留殡宫中。少时,当州坊正,从殡宫边过,见有衣带出外,视之,见妇人。以白丞。丞自往,使开壁取某,置之厅上,数日能言。问焉得至彼,某以女言对,丞叹息。寻令人问临顿李十八,果有之,而无恙自若。初不为信,后数日乃病,病数日卒。举家叹恨,竟将女与李子为冥婚。(出《广异记》)

  刁缅  

  宣城太守刁缅,本以武进。初为玉门军使,有厕神形见外厩,形如大猪,遍体皆有眼,出入溷中,游行院内。缅时不在,官吏兵卒见者千余人。如是数日。缅归,祭以祈福,厕神乃灭。缅旬迁伊州刺史,又改左卫率右骁卫将军左羽林将军,遂贵矣。(出《纪闻》)

  王无有  

  楚丘主簿王无有,新娶,妻美而妒。无有疾,将如厕,而难独行,欲与侍婢俱,妻不可。无有至厕,于垣穴中,见人背坐,色黑且壮。无有以为役夫,不之怪也。顷之,此人回顾,深目巨鼻,虎口乌爪。谓无有曰:盍与子鞋。无有惊,未及应,怪自穴引手,直取其鞋,口咀之。鞋中血见,如食肉状,遂尽之。无有恐,先告其妻,且尤之曰:仆有疾如厕,虽一婢相送,君适固拒。果遇妖怪,奈何?妇犹不信,乃同观之。无有坐厕,怪又见,夺余一鞋。妻恐,扶无有还。他日,无有至后院,怪又见,语无有曰:吾归汝鞋。因投其旁,鞋并无伤。无有请巫解奏,鬼复谓巫:王主簿禄尽,余百日寿。不速归,死于此。无有遂归乡,如期而卒。(出《纪闻》)

  王升  

  吴郡陆望,寄居河内。表弟王升,与望居相近。晨谒望,行至庄南故村人杨侃宅篱间,忽见物(物字原缺,据明钞本、陈校本补。)两手据厕,大耳深目,虎鼻猪牙,面色紫而斒斓,直视于升,惧而走。见望言之,望曰:吾闻见厕神无不立死,汝其勉之。升意大恶,及还即死。(出《纪闻》)

  高生  

  天宝中,有渤海高生者,亡其名。病热而瘠,其臆痛不可忍。召医视之,医曰:有鬼在臆中,药可以及。于是煮药而饮之,忽觉暗中动摇。有顷,吐涎斗余,其中凝固不可解,以刀剖之,有一人涎中起。初甚么麽,俄长数尺。高生欲苦之,其人趋出,降阶遽不见。自是疾闻。(出《宣室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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