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卷一百六十七

  吴昌裔 汪纲 陈宓 王霆

  吴昌裔,字季永,中江人。蚤孤,与兄泳痛自植立,不肯逐时好,得程颐、张载、朱熹诸书,辄研绎不倦。嘉定七年举进士,闻汉阳守黄干得熹之学,往从之。

  调闽中尉。利路转运使曹彦约闻其贤,俾司籴场。时岁饥,议籴上流,昌裔请发本仓所储数万而徐籴以偿,从之。调眉州教授。眉士故尚苏轼学,昌裔取诸经为之讲说,祠周惇颐及颢、颐、载、熹,揭《白鹿洞学规》,仿潭州释奠仪,簿正祭器,士习丕变。制置使崔与之荐之,改知华阳县。修学宫,来四方士,斥羡钱二十万缗,买良田备旱。通判眉州,著《苦言》十篇,虑蜀甚悉。摄郡事,御军有纪律。寻权汉州,故事比摄官,奉馈皆如真,昌裔命削其半。核兵籍,兴社仓,郡政毕举。兴元帅赵彦呐议东纳武仙,西结秦、巩,人莫敢言,昌裔独奋笔力辨其非。未几,武仙败,二州之民果叛。

  端平元年,入为军器监簿,改将作监簿。改太常少卿。徐侨于人少许可,独贤之。兼皇后宅教授,昌裔以祖宗旧典无以职事官充者,力辞,改吴、益王府教授。转对,首陈六事,其目曰:"天理未纯,天德未健,天命未敕,天工未亮,天职未治,天讨未公。"凡君臣之纲,兄弟之伦,举世以为大戒而不敢言者,皆痛陈之。至于边臣玩令,陟罚无章,尤拳拳焉。拜监察御史,弹劾无所避,且曰:"今之朝纲果无所挠乎?言及亲故则为之留中,言及私昵则为之讫了,事有窒碍则节帖付出,情有嫌疑则调停寝行。今日迁一人,曰存近臣之体,明日迁一人,曰为远臣之劝。屈风宪之精采,徇人情之去留,士气销耎,下情壅滞,非所以纠正官邪,助国脉也。"

  台臣故事,季诣狱点检。时有争常州田万四千亩,平江亦数百亩,株逮百余人,视其牍,乃赵善湘之子汝櫄、汝榟也,州县不敢决,昌裔连疏劾罢之。冬洊雷,春大雨雪,昌裔居斋宫秉烛草疏,凡上躬缺失,宫庭嬖私,庙堂除授,皆以为言。又言:"将帅方命,女宠私谒,旧党之用,边疆之祸,皆此阴类。"且曰:"今大昕坐朝,间有时不视事之文;私第谒假,或有时不入堂之报。上有耽乐慆逸之渐,下无协恭和衷之风。内则嬖御怀私,为君心之蠹;外则子弟寡谨,为朝政之累。游言噂沓,宠赂章闻,欲《箫》、《勺》大和,得乎?"

  又念蜀事阽危,条四事以进:实规橅,审功赏,访军实,储帅才。时有果、阆州守臣逃遁而进职,有知遂宁李炜父子足迹不至边庭而受赏,偾军之赵楷、弃城之朱扬祖皆不加罚;又帅臣赵彦呐年老智衰,其子淫刑黩货,士卒不用命,安癸仲耻遭抨弹,经营复用,欲起谪籍以代帅垣,昌裔皆抗疏弹击。

  又历言三边之事曰:"今朝廷之上,百辟晏然,言论多于施行,浮文妨于实务。后族王宫之冗费,列曹坐局之常程,群工闲慢之差除,诸道非泛之申请,以至土木经营,时节宴游,神霄祈禳,大礼锡赉,藻饰治具,无异平时。至于治兵足食之方,脩车备马之事,乃缺略不讲。"且援靖康之敝,痛哭言之。

  出为大理少卿,屡疏引去,不许。会杜范再入台,击参政李鸣复,谓昌裔与范善,必相为谋者,数谗之,以权工部侍郎出参赞四川宣抚司军事。人曰:"此李纲救太原也。太原不可救,特以纲主战,故出之耳。"昌裔曰:"君命也,不可不亟行。"慷慨褛襆被出关,忽得疾,中道病甚,帝闻之,授秘阁修撰,改嘉兴府。昌裔曰:"吾以疾不能归救父母,上负圣恩,下负此心,若舍远就近,舍危就安,人其谓我何?"辞至四五,而言者以避事论矣。

  改赣州,辞,以右文殿修撰主管鸿庆宫。迁浙东提刑,辞,改知婺州。婺告旱,民日夜望之,乃不忍终辞,减驺从供帐,遣僚佐召邑令周行阡陌,蠲粟八万一千石、钱二十五万缗有奇。加集英殿修撰,卒,以宝章阁待制致仕。

  昌裔刚正庄重,遇事敢言,典章多所闲习。尝辑至和、绍兴诸臣奏议本末。名《储鉴》。又会粹周、汉以至宋蜀道得失,兴师取财之所,名《蜀鉴》。有奏议、《四书讲义》、《乡约口义》、《诸老记闻》、《容台议礼》、文集行于世。

  初,昌裔与徐清叟、杜范一日并入台,皆天下正士,四方想闻风采,人至和《三谏诗》以侈之。然才七阅月以迁,故莫不惋惜云。后谥忠肃。

  汪纲,字仲举,黟县人,签书枢密院勃之曾孙也。以祖任入官,淳熙十四年中铨试,调镇江府司户参军。

  马大同镇京口,强毅自任,纲言论独不诡随。议者欲以两淮铁钱交子行于沿江,廷议令大同倡率行之,纲贻书曰:"边面行铁钱,虑铜宝泄于外耳。私铸盛行,故钱轻而物重。今若场务出纳不以铁钱取息,坚守四色请买旧制,冶铸定额不求余羡,重禁以戢私铸,支散边戍与在军中半者无异,不以铁钱准折,则淮民将自便之,何至以敝内郡邪?"大同始悟。试湖南转运司,又中,纲笑曰:"此岂足以用世泽物耶?"乃刻意问学,博通古今,精究义理;覃思本原。

  调桂阳军平阳县令,县连溪峒,蛮蜒与居,纲一遇以恩信。科罚之害既三十年,纲下车,首白诸台,罢之。桂阳岁贡银二万九千余两,而平阳当其三分之二。纲谓向者银矿坌发价轻,故可勉以应,今地宝已竭,市于他郡,其价倍蓰,愿力请痛蠲损之。岁饥,旁邑有曹伍者,群聚恶少入境,强贷发廪,众至千余,挟界头、牛桥二砦兵为援,地盘踞万山间,前后令未尝一涉其境,不虞纲之至也,相率出迎。纲已夙具酒食,令之曰:"汝何敢乱,顺者得食,乱者就诛。"夜宿砦中,呼砦官诘责不能防守状,皆皇恐伏地请死,杖其首恶者八人,发粟振粜,民赖以安。

  改知金坛县,亲嫌,更弋阳县。父义和为侍御史主管佑神观。寻丁父丧,服除,知兰溪县,决擿如神。岁旱,郡倚办劝分,纲谓劝分所以助义仓,一切行之,非所谓安富恤贫也,愿假常平钱为粜本,使得循环迭济。又躬劝富民浚筑塘堰,大兴水利,饿者得食其力,全活甚众。郡守张抑及部使者列纲为一道荒政之冠。以言去,邑人相率投轨直其事,纲力止之。

  继知太平县,主管两浙转运司文字,未赴,罹内艰,擢监行在左藏西库。属金人杀其主允济自立,遣使来告袭位,议者即欲遣币,纲言:'使名不逊,当止之境上,姑命左帑视例计办,或且留京口总司,令盱眙谕之曰:'纪年名节,皆犯先朝避忌,岁币乃尔前主所增,今既易代,当复隆兴、大定之旧。'俟此议定,而后正旦、生辰之使可遣。迟以岁月,吾择边将葺城堡,简军实,储峙糗粮,使沿边屹然有不可犯之势,听其自相攻击,然后以全力制其后。"庙堂韪之。

  提辖东西库,又干办诸司审计司。以选知高邮军,陛辞,言:"扬、楚二州当各屯二万人,壮其声势,而以高邮为家计砦。高邮三面阻水,湖泽奥阻,戎马所不能骋,独西南一路直距天长,无险可守,乃去城六十里随地经画,或浚沟堑,或备设伏,以扼其冲。"又虑湖可以入淮,招水卒五千人造百艘列三砦以戒非常。兴化民田滨海,昔范仲淹筑堰以障写卤,守毛泽民置石〈石达〉函管以疏运河水势,岁久皆坏,纲乃增修之。部使者闻于朝,增一秩,提举淮东常平。淮米越江有禁,纲念"淮民有警则室庐莫保,岁凶则转徙无归,丰年可以少苏,重以苛禁,自分畛域,岂为民父母意哉!请下金陵籴三十万以通淮西之运,京口籴五十万以通淮东之运。"又言:"两淮之积不可多,昇、润之积不可少。平江积米数百万,陈陈相因,久而红腐,宜视其收贮近久,取饷辇下百司、诸军。江上岁餫当至京者,贮之京口、金陵转漕。两淮、中都诸仓,亦当广籴以补其数。"

  制置使访纲备御孰宜先,纲言:"淮地自昔号财赋渊薮,西有铁冶,东富鱼稻,足以自给。淮右多山,淮左多水,足以自固。诚能合两淮为一家,兵财通融,声势合一,虽不假江、浙之力可也。祖宗盛时,边郡所储足支十年;庆历间,中山一镇尚百八十万石。今宜上法先朝,令商旅入粟近塞,而算请钱货于京师。入粟拜爵,守之以信,则输者必多,边储不患不丰。州郡禁兵本非供役,乃就粮外郡耳,今不为战斗用,乃使之共力役,缓急戍守,专倚大军,指日待更,不安风土,岂若土兵生长边地,坟墓室家,人自为守邪?当精择伉壮,广其尺籍,悉隶御前军额,分擘券给以助州郡衣粮之供,大率如山阳武锋军制,则边面不必抽江上之戍,江上不必出禁闱之师。生券更番,劳费俱息。"

  时有献言制司广买荒田开垦,以为营田,纲以为"荒瘠之地不难办,而工力、水利非久不可,弃产欺官,良田终不可得,耗费公帑,开垦难就。曷若劝民尽耕闲田,甽浍堙塞则官为之助,变瘠为沃,使民有余蓄。晁错入粟之议,本朝便籴之法,在其中矣。"制司知其无益,乃止。

  淮东煮盐之利,本居天下半,岁久敝滋,盐本日侵,帑储空竭,负两总司五十余万,亭户二十八万,借拨于朝廷五十万,又会饷所复盐钞,旧制弗许商人预供贴钞钱,盐司坐是窘不能支。纲抉擿隐伏,凡虚额无实,诡为出内,飞走移易,事制曲防,课乃更羡。既尽偿所负,又赢金三十万缗,为桩办库,以备盐本之阙。添置新灶五十所,诸场悉视乾道旧额三百九十万石,通一千三百万缗,课官吏之殿最。纲约己率下,辞台郡之互馈,独增场官奉以养其廉。

  擢户部员外郎、总领淮东军马财赋。时边面多生券,山东归附月饷钱粮,以缗计增三十有三万,米以石计增六万,真、楚诸州又新招万弩手,皆仰给总所,而浙西盐利积负至七十余万缗,诸州漕运不以时至。纲核名实,警稽慢,区画处分,饷事赖以不乏。

  移疾乞闲,得直秘阁、知婺州,改提点浙东刑狱,皆屡辞不得请。虑囚,至婺,有奴挟刃欲戕其主,不遇而杀其子,瞒谰妄牵连,径出斩之。释衢囚之冤者。台盗钟百一非共盗,尉觊赏,躐申制司,纲谓:"治盗虽尚严,岂得锻炼傅会以成其罪邪?"于是得减死。祷雨龙瑞宫,有物蜿蜒朱色,盘旋坛上者三日。纲曰:"吾欲雨而已,毋为异以惑众。"言未竟,雷雨大至,岁以大熟。

  进直焕章阁、知绍兴府、主管浙东安抚司公事兼提点刑狱。访民瘼,罢行尤切。萧山有古运河,西通钱塘,东达台、明,沙涨三十余里,舟行则胶。乃开浚八千余丈,复创闸江口,使泥淤弗得入,河水不得泄,于涂则尽甃以达城闉。十里创一庐。名曰"施水",主以道流。于是舟车水陆,不问昼夜暑寒,意行利涉,欢欣忘勚。属邑诸县濒海,而诸暨十六乡濒湖,荡泺灌溉之利甚博,势家巨室率私植埂岸,围以成田,湖流既束,水不得去,雨稍多则溢入邑居,田闾浸荡。濒海藉塘为固,堤岸易圮,咸卤害稼,岁损动数十万亩,蠲租亦万计。以纲言,诏提举常平司发田园,奇援巧请,一切峻却,而湖田始复;郡备缗钱三万专备修筑,而海田始固。纲谓:"是邦控临海道,密拱都畿,而军籍单弱。"乃招水军,刺叉手,教习甚专,不令他役。创营千余间,宽整坚密,增置甲兵,威声赫然。兼权司农卿,寻直龙图阁,因任。

  理宗即位,诏为右文殿修撰,加集英殿修撰,复因任,又加宝谟阁待制。宝庆三年大水,纲发粟三万八千余、缗钱五万振之,蠲租六万余石,捐瘠顿苏,无异常岁。越有经总制窠名四十一万,其中二十五,则绍兴以来虚额也,前后帅惧负殿,以修奉欑宫之资伪增焉。纲谓:"负殿之责小,罔上之罪大"。摭其实以闻。诏免九万五千缗,而宿敝因是著明矣。

  绍定元年,召赴行在,纲入见,言:"臣下先利之心过于徇义,为身之计过于谋国,媮惰退缩,奔竞贪黩,相与为欺,宜有以转移之。"帝曰:"闻卿治行甚美,越中民力如何?"对曰:"去岁水潦,诸暨为甚,今岁幸中熟,十年之间,千里晏安,皆朝廷威德所及,臣何力之有。"权户部侍郎。越数月,上章致仕,特畀二秩,守户部侍郎,仍赐金带。卒,越人闻之多堕泪,有相率哭于寺观者。

  纲学有本原,多闻博记,兵农、医卜、阴阳、律历诸书,靡不研究;机神明锐,遇事立决。在越佩四印,文书山积,而能操约御详,治事不过二十刻,公庭如水。卑官下吏,一言中理,慨然从之。为文尤长于论事,援据古今,辨博雄劲。服用不喜奢丽,供帐车剩,虽敝不更。所著有《恕斋集》、《左帑志》、《漫存录》。

  陈宓,字师复,丞相俊卿之子。少尝及登朱熹之门,熹器异之。长从黄干游。以父任历泉州南安盐税,主管南外睦宗院、再主管西外,知安溪县。

  嘉定七年,入监进奏院。时无敢慷慨尽言者,宓上封事言:"宫中宴饮或至无节,非时赐予为数浩穰,一人蔬食而嫔御不废于击鲜,边事方殷而桩积反资于妄用,此宫闱仪刑有未正也。大臣所用非亲即故,执政择易制之人,台谏用慎默之士,都司枢掾,无非亲昵,贪吏靡不得志,廉士动招怨尤,此朝廷权柄有所分也。钞盐变易,楮币秤提,安边所创立,固执己见,动失人心,败军之将躐跻殿岩,庸鄙之夫久尹京兆,宿将有守成之功,以小过而贬,三牙无汗马之劳,托公勤而擢,此政令刑赏多所舛逆也。若能交饬内外,一正纪纲,天且不雨,臣请伏面谩之罪。"奏入,丞相史弥远不乐,而中宫庆寿,三牙献遗,至是为之罢却。寻迁军器监簿。九年,转对言:

  人主之德贵乎明,大臣之心贵乎公,台谏之言贵乎直。陛下临政虽勤而治功未举,奉身虽俭而财用未丰,爱民虽仁而实惠未遍。良由上下相蒙,务于欺蔽。匦奏囊封,有怀毕吐,陛下付近臣差择,是有意于行其言也。而有司惟取专攻上躬与移咎牧守之章,腾播中外,以答观听。今赤地千里,蝗飞蔽天,如此其可畏,犹或讳晦以旱不为灾、蝗不害稼,其他诬罔,抑又可知。臣故曰人主之德贵乎明。

  大臣施设,浸异厥初。凡建议求言之人,则以他事逐,谏官言事稍直,则以他职徙。忠愤者指为不靖,切直者目曰沽名,众怨所萃则相继超升,物论所归则以次疏外。某人之迁,是尝重人罪以快同列之私忿者;某人之擢,是尝援古事以文迩日之天变者。直节重望以私嫌而久弃,老奸宿臧以巧请而牵复。使大臣果能杜幸门、塞邪径,则举错当而人心服。臣故曰大臣之心贵乎公。

  台谏平居未尝立异,遇事不敢尽言。有如金人再通,最关国体,近而侍从,下至生徒,莫不力争,冀裨庙算,独于言责,不出一辞。辇毂之下,乾没巨万,莫之谁何;州县之间,罪仅毫发,摭以塞责。大臣所欲为之事则遂之,所不右之人则排之。仁宗时,有宰相奉行台谏风旨之讥,今乃有台谏不敢违中书之诮,岂祖宗设官之初意哉?臣故曰台谏之言贵乎直。

  三者机括所系,愿陛下幡然悔悟,昭明德以照临百官。大臣、台谏,亦宜公心直节,以副望治之意。

  指陈敝事,视前疏尤剀切焉。

  宓遂请罢,归。在告日,擢太府丞,不拜,出知南康军。诣史弥远别,弥远曰:"子言甚切当,第愚昧不能行,殊有愧耳。"至官,岁大侵,奏蠲其赋十之九。会流民群集,宓就役之,筑江堤,而给其食。时造白鹿洞,与诸生讨论。改知南剑州。时大旱疫,蠲逋赋十数万,且弛新输三之一,躬率僚吏持钱粟药饵户给之。创延平书院,悉仿白鹿洞之规。

  知漳州,未行,闻宁宗崩,呜咽累日。亡何,请致仕。宝庆二年,提点广东刑狱,章复三上,迄不就。直秘阁,主管崇禧观,宓拜祠命而辞职名。卒,进职一等致仕。三学诸生以起宓为请,而没已阅月矣。

  初,宓之在朝也,寺丞丁焴往使金,宓叹曰:"世仇未复,何以好为?"饯诗有"百年中国岂无人"之句。后数年,闻关外不靖,以书抵焴曰:"蜀口去关外虽远,实如一身。近事可寒心,皆士大夫之罪,岂非贿道不绝之故耶?"焴服其言。

  宓天性刚毅,信道尤笃,尝为《朱墨铭》,谓朱属阳,墨属阴,以验理欲分寸之多寡。自言居官必如颜真卿,居家必如陶潜,而深爱诸葛亮身死家无余财,库无余帛。庶乎能蹈其语者,端平初,殿中侍御史王遂首言:"宓事先帝有论谏之直,而不及俟圣化之更,宜褒其身后,以劝天下之为臣者。"帝为感动,诏赠直龙图阁。所著书有《论语注义问答》、《春秋三传抄》、《读通鉴纲目》、《唐史赘疣》之稿数十卷,藏于家。

  王霆,字定叟,东阳人。高大父豪,帅众诛方腊,以功补官。霆少有奇气,试有司不偶,去就武举,嘉定四年,中绝伦异等。乔行简考艺别头,喜曰:"吾为朝廷得一帅才矣。"

  授承节郎,从军于鄂,帅钟兴嗣戍边,请于枢密院,以霆为随军都钱粮官。总领綦奎委霆专一教阅总效军,寻委帅师守御黄州。沿江制置副使李{直土}辟置幕下,淮右兵叛,遣霆招谕之。霆于军事知无不言,谓:"招募良家子,不可以寅缘关节冒滥其间,防守江面,全藉正军,若义勇、民兵,特可为声援耳。而所谓大军,羸病者多,兵械损旧,岂不败事。调兵防江,当于江岸创屋居之,使之专心守御。诸军伍法既废,平居则无以稽其虚籍冒请之敝,无以纠其窜逸生事之人,缓急则无以稽其并力向敌之志,无以连其逃陈不进之心。此尉缭子所以著束部伍之令,太公谓伍法为要者谓此也。用兵不以人数多寡为胜负,惟教习之精否,则胜负之形可见矣。"

  理宗即位,特差充浙西副都监、湖州驻札。时潘甫等起兵,事甫定,霆因绥抚之。镇江都统赵胜辟为计议官,时李全寇盐城,攻海陵,胜出戍扬州,属官多惮从行,霆慨然曰:"此岂臣子辞难之日!"至扬子桥,人言贼兵昨日在南门,去将安之,霆竟至南门,以帅宪之命董三城事。胜次第出城接战,霆必身先士卒,大小十八战,无一不利。夺贼壕,筑土城,焚城门,贼气为慑。差知应州兼沿边都巡检使,枢密院命节制黄莆后营,弹压诸道军马。诸道兵二十万将往收复楚州,霆帅所部为掎角之助。

  大帅荐之,召试为阁门舍人。入对言:"恢复之说有二:曰规橅,曰机会。顾今日之规橅安在哉?守令所以牧民,而惠养之未加;将帅所以御军,而拊循之未至。邦财未裕,而楮券之敝浸深;军储未丰,而和籴之害徒惨。官有土地而荒芜,民因赋役而破荡,狱讼类成冤抑,铨曹率多淹留。荐举无反坐,贪徒得以引类而通班;按刺不徇公,微官易以迕意而连谴。以言郡计,则纷耗于囊橐包苴;以言战功,则多私于亲昵故旧。至如降卒中处,养虎遗患,轻敌开边,以肉餧虎。夫以规橅之切要者而不满人意如此,臣敢轻进恢复之说以误上听哉?凡臣之所陈者,诚播告中外之臣,悉惩其旧而图其新。规橅既立,然后义旗一麾,诸道并进,臣力尚壮,愿效前驱。惟陛下坚定而勉图之。"帝称其言可采。升武功大夫,出知濠州,赐金带。至州,节浮费,籴粟买马,以备不虞。寻差知安丰军,臣僚上言:"王霆在濠,人甚安之,不宜轻易。"诏再任濠,职事修举,特转横班。诸使交荐之。

  北兵至浮光,其民奔遁,相属于道,朝论以为霆可守之,乃知光州兼沿边都巡检使。冒雪夜行,倍道疾驰至州,分遣间探,整饬战守之具,大战于谢令桥,光人遂安。督府魏了翁以书来慰安之,以缗钱十万劳其军。霆以召,寻为吉州刺史,仍知光州。霆固辞,丞相郑清之、制置使史嵩之皆数以书留霆,霆不从,且曰:"士大夫当以世从道,不可以道从世也。"

  再授阁门舍人,寻为达州刺史、右屯卫大将军兼知蕲州,不赴。寻迁淮西马步军副总管兼淮西游击军副都统制。论游击军十事,不报。提举崇禧观。知高邮军,流民邦杰聚众三千人为盗,霆剿其渠魁,余党悉散。时议出师,和者甚多,霆以为:"莫若遣间探觇敌情,如不得已然后行之;否则无故自荡其根本,是外兵未至而内兵先惨烈也。"诸军毕行,惟高邮迟之,境内赖以安全。由是与时迕,而谗者益众。

  提举云台观。执政期论边事,且谓朝廷即有齐安之命。霆曰:"秋防已急,边守不宜临时更易,盍少需之。"乃授带行左领军卫大将军,充沿江制置副使司计议官,霆乃撰《沿江等边志》一编上之。制置使董槐、邓泳交荐之,差知寿昌军,改蕲州,建学舍,祠忠臣。尝叹曰:"两淮藩篱也,大江门户也,三辅堂奥也。藩篱不固则门户且危,门户既危则堂奥岂能久安乎?"于是贻书丞相杜范,乞瞰江审察形势,置三新城:蕲春置于龙眼矶,安庆置于孟城,滁阳置于宣化。不报。卒。

  初,其父析业,霆独以让其兄。处宗族有恩意,尝训其子弟曰:"穷理尽性,学之本也。"有《玉溪集》行于世。

  论曰:吴昌裔访道东南,一何勤哉!故其造深醇,见诸事功者,足以知其学无杂也。汪纲之遗爱在越,先民所谓择贤久任者,固不我欺矣。陈宓以宰相子,论谏之直,于今有光。王霆通兵家言,而谓不可以道从世,此古人谋帅贵乎"说《礼》、《乐》而敦《诗》、《书》"也。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
推荐古籍
论语 三字经 三国演义 大学章句集注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三国志 史记 三侠五义 三十六计 三命通会 三略 三遂平妖传 世说新语 东京梦华录 东周列国志 东游记 东观奏记 中庸 中论 中说 九州春秋 九章算术 书目答问 乾坤大略 了凡四训 二刻拍案惊奇 云笈七签 五代史阙文 五代新说 五灯会元 亢仓子 人物志 仪礼 传习录 伤寒论 伯牙琴 何典 何博士备论 佛国记 便宜十六策 僧伽吒经 僧宝传 儒林外史 儿女英雄传 元史 公孙龙子 公羊传 六祖坛经 六韬 兵法二十四篇 农桑辑要 冰鉴 列女传 列子 刘公案 刘子 初刻拍案惊奇 前汉演义 剪灯新话 北史 北史演义 北游记 北溪字义 北齐书 匡谬正俗 医学源流论 十七史百将传 十二楼 十六国春秋别传 千字文 千金方 华严经 华阳国志 南北史演义 南史 南史演义 南游记 南越笔记 南齐书 博物志 历代兵制 反经 古今谭概 古画品录 史通 司马法 后汉书 后汉演义 后西游记 吕氏春秋 吴子 吴船录 吴越春秋 周书 周易 周礼 呻吟语 唐传奇 唐才子传 唐摭言 商君书 商君书 喻世明言 四十二章经 四圣心源 园冶 困学纪闻 围炉夜话 国语 圆觉经 地藏经 增广贤文 墨子 声律启蒙 夜航船 大唐创业起居注 大唐新语 大唐西域记 大戴礼记 天工开物 天玉经 太平广记 太平御览 太玄经 太白阴经 夷坚志 奇经八脉考 奉天录 女仙外史 子夏易传 孔子家语 孙子兵法 孙膑兵法 孝经 孟子 孽海花 宋书 宋史 官场现形记 宣室志 容斋随笔 封神演义 将苑 尉缭子 小五义 小八义 小窗幽记 尔雅
版权所有©一直查   网站地图 闽ICP备20012346号-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