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卷四十七

  ○刘幽求 钟绍京 郭元振 张说 子均 垍 陈希烈附

  刘幽求,冀州武强人也。圣历年,应制举,拜阆中尉,刺史不礼焉,乃弃官而 归。久之,授朝邑尉。初,桓彦范、敬晖等虽诛张易之兄弟,竟不杀武三思。幽求 谓桓、敬曰:“三思尚存,公辈终无葬地。若不早图,恐噬脐无及。”桓、敬等不 从其言,后果为三思诬构,死于岭外。

  及韦庶人将行篡逆,幽求与玄宗潜谋诛之,乃与苑总监钟绍京、长上果毅麻嗣 宗及太平公主之子薛崇暕等夜从入禁中讨平之。是夜所下制敕百余道,皆出于幽求。 以功擢拜中书舍人,令参知机务,赐爵中山县男,食实封二百户。翌日,又授其二 子五品官,祖、父俱追赠刺史。

  睿宗即位,加银青光禄大夫,行尚书右丞,仍旧知政事,进封徐国公,加实封 通前五百户,赐物千段、奴婢二十人、宅一区、地十顷、马四匹,加以金银杂器。 景云二年,迁户部尚书,罢知政事。月余,转吏部尚书,擢拜侍中,降玺书曰: “顷者,王室不造,中宗厌代,外戚专政,奸臣擅国,将倾社稷,几迁龟鼎,朕躬 与王公,皆将及于祸难。卿见危思奋,在变能通,翊赞储君,协和义士,殄歼元恶, 放殛凶徒。我国家之复存,医兹是赖,厥庸甚茂,朕用嘉焉。故委卿以衡轴,胙卿 以茅土,然征赋未广,宠锡犹轻。昔西汉行封,更择多户;东京定赏,复增大邑。 故加赐卿实封二百户,兼旧七百户。使夫高岸为谷,长河如带,子子孙孙,传国无 绝。又以卿忘躯徇难,宜有恩荣,故特免卿十死罪,并书诸金铁,俾传于后。卿其 保兹功业,永作国桢,可不美欤!”

  先天元年,拜尚书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监修国史。幽求初自谓功在朝臣 之右,而志求左仆射,兼领中书令。俄而窦怀贞为左仆射,崔湜为中书令,幽求心 甚不平,形于言色。湜又托附太平公主,将谋逆乱。幽求乃与右羽林将军张暐请以 羽林兵诛之,乃令暐密奏玄宗曰:“宰相中有崔湜、崔羲,俱是太平公主进用,见 作方计,其事不轻。殿下若不早谋,必成大患。一朝事出意外,太上皇何以得安? 古人云:‘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唯请急杀此贼。刘幽求已共臣作定谋计讫,愿 以身正此事,赴死如归。臣既职典禁兵,若奉殿下命,当即除翦。”上深以为然。 暐又泄其谋于侍御史邓光宾,玄宗大惧,遽列上其状,睿宗下幽求等诏狱,令法官 推鞫之。法官奏幽求等以疏间亲,罪当死。玄宗屡救获免,乃流幽求于封州,暐于 峰州。

  岁余,太平公主等伏诛,其日下诏曰:“刘幽求风云玄感,川岳粹灵,学综九 流,文穷三变。义以临事,精能贯日;忠以成谋,用若投水。茂勋立艰难之际,嘉 话盈启沃之初,存谠直以不顾,为奸邪之所忌。衅萌颇露,谮端潜发,元宰见逐, 谗人孔多。既殄群凶,方宣大化,期问政于经始,载登贤于萝卜。可依旧金紫光禄 大夫,守尚书左仆射,知军国事,监修国史,上柱国、徐国公,仍依旧还封七百户, 并赐锦衣一袭。”

  开元初,改尚书左右仆射为左右丞相,乃授幽求尚书左丞相,兼黄门监。未几, 除太子少保,罢知政事。姚崇素嫉忌之,乃奏言幽求郁怏于散职,兼有怨言,贬授 睦州刺史,削其实封六百户。岁余,稍迁杭州刺史。三年,转桂阳郡刺史,在道愤 恚而卒,年六十一,赠礼部尚书,谥曰文献,配享睿宗庙庭。建中三年,重赠司徒。

  钟绍京,虔州赣人也。初为司农录事,以工书直凤阁,则天时明堂门额、九鼎 之铭,及诸宫殿门榜,皆绍京所题。景龙中,为苑总监。玄宗之诛韦氏,绍京夜中 帅户奴及丁夫以从。及事成,其夜拜绍京银青光禄大夫、中书侍郎,参知机务。翌 日,进拜中书令,加光禄大夫,封越国公,赐实封五百户,赐物二千段、马十匹。 绍京既当朝用事,恣情赏罚,甚为时人所恶。俄又抗疏让官,睿宗纳薛稷之言,乃 转为户部尚书,出为蜀州刺史。

  玄宗即位,复召拜户部尚书,迁太子詹事。时姚崇素恶绍京之为人,因奏绍京 发言怨望,左迁绵州刺史。及坐事,累贬琰川尉,尽削其阶爵及实封。俄又历迁温 州别驾。开元十五年,入朝,因垂泣奏曰:“陛下岂不记畴昔之事耶?何忍弃臣荒 外,永不见阙庭。且当时立功之人,今并亡殁,唯臣衰老独在,陛下岂不垂愍耶?” 玄宗为之惘然,即日拜银青光禄大夫、右谕德。久之,转少詹事。年八十余卒。绍 京雅好书画古迹,聚二王及褚遂良书至数十百卷。建中元年,重赠太子太傅。

  郭元振,魏州贵乡人。举进士,授通泉尉。任侠使气,不以细务介意,前后掠 卖所部千余人,以遗宾客,百姓苦之。则天闻其名,召见与语,甚奇之。时吐蕃请 和,乃授元振右武卫铠曹,充使聘于吐蕃。吐蕃大将论钦陵请去四镇兵,分十姓之 地,朝廷使元振因察其事宜。元振还,上疏曰:

  臣闻利或生害,害亦生利。国家难消息者,唯吐蕃与默啜耳。今吐蕃请和,默 啜受命,是将大利于中国也。若图之不审,则害必随之。今钦陵欲分裂十姓,去四 镇兵,此诚动静之机,不可轻举措也。今若直塞其善意,恐边患之起,必甚于前, 若以镇不可拔,兵不可抽,则宜为计以缓之,藉事以诱之,使彼和望未绝,则其恶 意亦不得顿生。

  且四镇之患远,甘、凉之患近,取舍之计,实宜深图。今国之外患者,十姓、 四镇是也;内患者,甘、凉、瓜、肃是也。关、陇之人,久事屯戍,向三十年,力 用竭矣。脱甘、凉有不虞,岂堪广调发耶?夫善为国者,当先料内以敌外,不贪外 以害内,然后夷夏晏安,昇平可保。如钦陵云“四镇诸部接界,惧汉侵窃,故有是 请”,此则吐蕃所要者。然青海、吐浑密迩兰、鄯,比为汉患,实在兹辈,斯亦国 家之要者。

  今宜报钦陵云:“国家非吝四镇,本置此以扼蕃国之要,分蕃国之力,使不得 并兵东侵。今委之于蕃,力强易为东扰。必实无东侵意,则还汉吐浑诸部及青海故 地,即俟斤部落亦还吐蕃。”如此,则足塞钦陵之口,而事未全绝也。如钦陵小有 乖,则曲在彼矣。又西边诸国,款附岁久,论其情义,岂可与吐蕃同日而言。今未 知其利害,未审其情实,遥有分裂,亦恐伤彼诸国之意,非制驭之长算也。

  则天从之。

  又上言曰:“臣揣吐蕃百姓倦徭戍久矣,咸愿早和。其大将论钦陵欲分四镇境, 统兵专制,故不欲归款。若国家每岁发和亲使,而钦陵常不从命,则彼蕃之人怨钦 陵日深,望国恩日甚,设欲广举丑徒,固亦难矣。斯亦离间之渐,必可使其上下俱 怀情阻。”则天甚然之。自是数年间,吐蕃君臣果相猜贰,因诛大将论钦陵。其弟 赞婆及兄子莽布支并来降,则天仍令元振与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骑以接之。后吐 蕃将麹莽布支率兵入寇,凉州都督唐休璟勒兵破之。元振参预其谋,以功拜主客郎 中。

  大足元年,迁凉州都督、陇右诸军州大使。先是,凉州封界南北不过四百余里, 既逼突厥、吐蕃,二寇频岁奄至城下,百姓苦之。元振始于南境破口置和戎城,北 界碛中置白亭军,控其要路,乃拓州境一千五百里,自是寇虏不复更至城下。元振 又令甘州刺史李汉通开置屯田,尽其水陆之利。旧凉州粟斛售至数千,及汉通收率 之后,数年丰稔,乃至一匹绢粟数十斛,积军粮支数十年。元振风神伟壮,而善于 抚御,在凉州五年,夷夏畏慕,令行禁止,牛羊被野,路不拾遗。

  神龙中,迁左骁卫将军,兼检校安西大都护。时西突厥首领乌质勒部落强盛, 款塞通和,元振就其牙帐计会军事。时天大雪,元振立于帐前,与乌质勒言议。须 臾,雪深风冻,元振未尝移足,乌质勒年老,不胜寒苦,会罢而死。其子娑葛以元 振故杀其父,谋勒兵攻之。副使御史中丞解琬知其谋,劝元振夜遁,元振曰:“吾 以诚信待人,何所疑惧,且深在寇庭,遁将安适?”乃安卧帐中。明日,亲入虏帐, 哭之甚哀,行吊赠之礼。娑葛乃感其义,复与元振通好,因遣使进马五千匹及方物。 制以元振为金山道行军大总管。

  先是,娑葛与阿史那阙啜忠节不和,屡相侵掠。阙啜兵众寡弱,渐不能支。元 振奏请追阙啜入朝宿卫,移其部落入于瓜、沙等州安置,制从之。阙啜行至播仙城, 与经略使、右威卫将军周以悌相遇,以悌谓之曰:“国家有以高班厚秩待君者,以 君统摄部落,下有兵众故也。今轻身入朝,是一老胡耳,在朝之人,谁复喜见?非 唯官资难得,亦恐性命在人。今宰相有宗楚客、纪处讷,并专权用事,何不厚贶二 公,请留不行。仍发安西兵并引吐蕃以击娑葛,求阿史那献为可汗以招十姓,使郭 虔瓘往拔汗那征甲马以助军用。既得报雠,又得存其部落。如此,与入朝受制于人, 岂复同也!”阙啜然其言,便勒兵攻陷于阗坎城,获金宝及生口,遣人间道纳赂于 宗、纪。元振闻其谋,遽上疏曰:

  往者吐蕃所争,唯论十姓、四镇,国家不能舍与,所以不得通和。今吐蕃不相 侵扰者,不是顾国家和信不来,直是其国中诸豪及泥婆罗门等属国自有携贰。故赞 普躬往南征,身殒寇庭,国中大乱,嫡庶竞立,将相争权,自相屠灭。兼以人畜疲 疠,财力困穷,人事天时,俱未称惬。所以屈志,且共汉和,非是本心能忘情于十 姓、四镇也。如国力殷足之后,则必争小事,方便绝和,纵其丑徒,来相吞扰,此 必然之计也。

  今忠节乃不论国家大计,直欲为吐蕃作乡导主人,四镇危机,恐从此启。顷缘 默啜凭陵,所应处兼四镇兵士,岁久贫羸,其势未能得为忠节经略,非是怜突骑施 也。忠节不体国家中外之意,而别求吐蕃,吐蕃得志,忠节则在其掌握,若为复得 事汉?往年吐蕃于国非有恩有力,犹欲争十姓、四镇;今若效力树恩之后,或请分 于阗、疏勒,不知欲以何理抑之?又其国中诸蛮及婆罗门等国见今携背,忽请汉兵 助其除讨,亦不知欲以何词拒之?是以古之贤人,皆不愿夷狄妄惠,非是不欲其力, 惧后求请无厌,益生中国之事。故臣愚以为用吐蕃之力,实为非便。

  又请阿史那献者,岂不以献等并可汗子孙,来即可以招胁十姓?但献父元庆、 叔仆罗、兄俀子并斛瑟罗及怀道,岂不俱是可汗子孙?往四镇以他匐十姓不安,请 册元庆为可汗,竟不能招胁得十姓,却令元庆没贼,四镇尽沦。顷年,忠节请斛瑟 罗及怀道俱为可汗,亦不能招胁得十姓,却遣碎叶数年被围,兵士饥馁。又,吐蕃 顷年亦册俀子及仆罗并拔布相次为可汗,亦不能招得十姓,皆自磨灭。何则?此等 子孙非有惠下之才,恩义素绝,故人心不归,来者既不能招携,唯与四镇却生疮磐, 则知册可汗子孙,亦未获招胁十姓之算也。今料献之恩义,又隔远于其父兄,向来 既未树立威恩,亦何由即遣人心悬附。若自举兵,力势能取,则可招胁十姓,不必 要须得可汗子孙也。

  又,欲令郭虔瓘入拔汗那税甲税马以充军用者,但往年虔瓘已曾与忠节擅入拔 汗那税甲税马,臣在疏勒其访,不闻得一甲入军,拔汗那胡不胜侵扰,南勾吐蕃, 即将俀子重扰四镇。又虔瓘往入之际,拔汗那四面无贼可勾,恣意侵吞,如独行无 人之境,犹引俀子为蔽。今此有娑葛强寇,知虔瓘等西行,必请相救。胡人则内坚 城垒,突厥则外伺邀遮。必知虔瓘等不能更如往年得恣其吞噬,内外受敌,自陷危 道,徒与贼结隙,令四镇不安。臣愚揣之,亦为非计。

  疏奏不省。

  楚客等既受阙啜之赂,乃建议遣摄御史中丞冯嘉宾持节安抚阙啜,御史吕守素 处置四镇,持玺书便报元振。除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便领甘、凉已西兵募,兼征 吐蕃,以讨娑葛。娑葛进马使娑腊知楚客计,驰还报娑葛。娑葛是日发兵五千骑出 安西,五千骑出拨换,五千骑出焉耆,五千骑出疏勒。时元振在疏勒,于河口栅不 敢动。阙啜在计舒河口候见嘉宾,娑葛兵掩至,生擒阙啜,杀嘉宾等。吕守素至僻 城,亦见害。又杀牛师奖于火烧城,乃陷安西,四镇路绝。

  楚客又奏请周以悌代元振统众,征元振,将陷之。使阿史那献为十姓可汗,置 军焉耆以取娑葛。娑葛遗元振书曰:“与汉本来无恶,只雠于阙啜。而宗尚书取阙 啜金,枉拟破奴部落,冯中丞、牛都护相次而来,奴等岂坐受死!又闻史献欲来, 徒扰乱军州,恐未有宁日,乞大使商量处置。”元振奏娑葛状。楚客怒,奏言元振 有异图。元振使其子鸿间道奏其状,以悌竟得罪,流于白州。复以元振代以悌,赦 娑葛罪,册为十四姓可汗。元振奏称西土未宁,事资安抚,逗遛不敢归京师。

  会楚客等被诛,睿宗即位,征拜太仆卿,加银青光禄大夫。景云二年,同中书 门下三品,代宋璟为吏部尚书。无几,转兵部尚书,封馆陶县男。时元振父爱年老 在乡,就拜济州刺史,仍听致仕。其冬,与韦安石、张说等俱罢知政事。先天元年, 为朔方军大总管,始筑定远城,以为行军计集之所,至今赖之。明年,复同中书门 下三品。及萧至忠、窦怀贞等附太平公主潜谋不顺,玄宗发羽林兵诛之,睿宗登承 天门,元振躬率兵侍卫之。事定论功,进封代国公,食实封四百户,赐物一千段。 又令兼御史大夫,持节为朔方道大总管,以备突厥,未行。

  玄宗于骊山讲武,坐军容不整,坐于纛下,将斩以徇,刘幽求、张说于马前谏 曰:“元振有翊赞大功,虽有罪,当从原宥。”乃赦之,流于新州。寻又思其旧功, 起为饶州司马。元振自恃功勋,怏怏不得志,道病卒。开元十年,追赠太子少保。 有文集二十卷。

  张说,字道济,其先范阳人,代居河东,近又徙家河南之洛阳。弱冠应诏举, 对策乙第,授太子校书,累转右补阙,预修《三教珠英》。久视年,则天幸三阳宫, 自夏涉秋,不时还都,说上疏谏曰:

  陛下屯万乘,幸离宫,暑退凉归,未降还旨。愚臣固陋,恐非良策,请为陛下 陈其不可。

  三阳宫去洛城一百六十里,有伊水之隔,崿坂之峻,过夏涉秋,水潦方积,道 坏山险,不通转运,河广无梁,咫尺千里。扈从兵马,日费资给,连雨弥旬,即难 周济。陛下太仓、武库,并在都邑,红粟利器,蕴若山丘。奈何去宗庙之上都,安 山谷之僻处?是犹倒持剑戟,示人钅尊柄,臣窃为陛下不取。夫祸变之生,在人所 忽,故曰:“安乐必诫,无行所悔。”此不可止之理一也。

  宫成褊小,万方辐凑,填城溢郭,并锸无所。排斥居人,蓬宿草次,风雨暴至, 不知庇托,孤茕老病,流转衢巷。陛下作人父母,将若之何?此不可止之理二也。

  池亭奇巧,诱掖上心,削峦起观,竭流涨海,俯贯地脉,仰出云路,易山川之 气,夺农桑之土,延木石,运斧斤,山谷连声,春夏不辍。劝陛下作此者,岂正人 耶?《诗》云:“人亦劳止,汔可小康。”此不可止之理三也。

  御苑东西二十里,所出入来往,杂人甚多,外无墙垣局禁,内有榛溪谷,猛 兽所伏,暴慝是凭。陛下往往轻行,警跸不肃,历蒙密,乘嶮戏,卒然有逸兽狂 夫,惊犯左右,岂不殆哉!虽万全无疑,然人主之动,不宜易也。《易》曰:“思 患预防。”愿陛下为万姓持重。此不可止之理四也。

  今国家北有胡寇觑边,南有夷獠骚徼。关西小旱,耕稼是忧;安东近平,输漕 方始。臣愿陛下及时旋轸,深居上京,息人以展农,修德以来远,罢不急之役,省 无用之费。澄心澹怀,惟亿万年,苍苍群生,莫不幸甚。臣自度刍议,十不一从。 何者?沮盘游之娱,间林沚之玩,规远图而替近适,要后利而弃前欢,未沃明主之 心,已戾贵臣之意。然臣血诚密奏而不爱死者,不愿负陛下言责之职耳。轻触天威, 伏地待罪。

  疏奏不省。

  长安初,修《三教珠英》毕,迁右史、内供奉,兼知考功贡举事,擢拜凤阁舍 人。时临台监张易之与其弟昌宗构陷御史大夫魏元忠,称其谋反,引说令证其事。 说至御前,扬言元忠实不反,此是易之诬构耳。元忠由是免诛,说坐忤旨配流钦州。 在岭外岁余。中宗即位,召拜兵部员外郎,累转工部侍郎。景龙中,丁母忧去职, 起复授黄门侍郎,累表固辞,言甚切至,优诏方许之。是时风教紊类,多以起复为 荣,而说固节恳辞,竟终其丧制,大为识者所称。服终,复为工部侍郎,俄拜兵部 侍郎,加弘文馆学士。

  睿宗即位,迁中书侍郎,兼雍州长史。景云元年秋,谯王重福于东都构逆而死, 留守捕系枝党数百人,考讯结构之状,经时不决。睿宗令说往按其狱,一宿捕获重 福谋主张灵均、郑愔等,尽得其情状,自余枉被系禁者,一切释放。睿宗劳之曰: “知卿按此狱,不枉良善,又不漏罪人。非卿忠正,岂能如此?”

  玄宗在东宫,说与国子司业褚无量俱为侍读,深见亲敬。明年,同中书门下平 章事,监修国史。是岁二月,睿宗谓侍臣曰:“有术者上言,五日内有急兵入宫, 卿等为朕备之。”左右相顾莫能对,说进曰:“此是谗人设计,拟摇动东宫耳。陛 下若使太子监国,则君臣分定,自然窥觎路绝,灾难不生。”睿宗大悦,即日下制 皇太子监国。明年,又制皇太子即帝位。俄而太平公主引萧至忠、崔湜等为宰相, 以说为不附己,转为尚书左丞,罢知政事,仍令往东都留司。说既知太平等阴怀异 计,乃因使献佩刀于玄宗,请先事讨之,玄宗深嘉纳焉。及至忠等伏诛,征拜中书 令,封燕国公,赐实封二百户。其冬,改易官名,拜紫微令。

  自则天末年,季冬为泼寒胡戏,中宗尝御楼以观之。至是,因蕃夷入朝,又作 此戏。说上疏谏曰:“臣闻韩宣适鲁,见周礼而叹;孔子会齐,数倡优之罪。列国 如此,况天朝乎。今外蕃请和,选使朝谒,所望接以礼乐,示以兵威。虽曰戎夷, 不可轻易,焉知无驹支之辩,由余之贤哉?且泼寒胡未闻典故,裸体跳足,盛德何 观;挥水投泥,失容斯甚。法殊鲁礼,亵比齐优,恐非干羽柔远之义,樽俎折冲之 礼。”自是此戏乃绝。

  俄而为姚崇所构,出为相州刺史,仍充河北道按察使。俄又坐事左转岳州刺史, 仍停所食实封三百户,迁右羽林将军,兼检校幽州都督。开元七年,检校并州大都 督府长史,兼天兵军大使,摄御史大夫,兼修国史,仍赍史本随军修撰。八年秋, 朔方大使王晙诛河曲降虏阿布思等千余人。时并州大同、横野等军有九姓同罗、拔 曳固等部落,皆怀震惧。说率轻骑二十人,持旌节直诣其部落,宿于帐下,召酋帅 以慰抚之。副使李宪以为夷虏难信,不宜轻涉不测,驰状以谏,说报书曰:“吾肉 非黄羊,必不畏吃;血非野马,必不畏刺。士见危致命,是吾效死之秋也。”于是 九姓感义,其心乃安。

  九年四月,胡贼康待宾率众反,据长泉县,自称叶护,攻陷兰池等六州。诏王 晙率兵讨之,仍令说相知经略。时叛胡与党项连结,攻银城、连谷,以据仓粮,说 统马步万人出合河关掩击,大破之。追至骆驼堰,胡及党项自相杀。阻夜,胡乃西 遁入铁建山,余党溃散。说招集党项,复其居业。副使史献请因此诛党项,绝其翻 动之计,说曰:“先王之道,推亡固存,如尽诛之,是逆天道也。”因奏置麟州, 以安置党项余烬。其年,拜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仍依旧修国史。

  明年,又敕说为朔方军节度大使,往巡五城,处置兵马。时有康待宾余党庆州 方渠降胡康愿子自立为可汗,举兵反,谋掠监牧马,西涉河出塞。说进兵讨擒之, 并获其家属于木盘山,送都斩之,其党悉平,获男女三千余人。于是移河曲六州残 胡五万余口配许、汝、唐、邓、仙、豫等州,始空河南逆方千里之地。说以讨贼功, 复赐实封二百户。先是,缘边镇兵常六十余万,说以时无强寇,不假师众,奏罢二 十余万,勒还营农。玄宗颇以为疑,说奏曰:“臣久在疆场,具悉边事,军将但欲 自卫及杂使营私。若御敌制胜,不在多拥闲冗,以妨农务。陛下若以为疑,臣请以 阖门百口为保。以陛下之明,四夷畏伏,必不虑减兵而招寇也。”上乃从之。

  时当番卫士,浸以贫弱,逃亡略尽。说又建策,请一切罢之,别召募强壮,令 其宿卫,不简色役,优为条例,逋逃者必争来应募。上从之。旬日,得精兵一十三 万人,分系诸卫,更番上下,以实京师,其后彍骑是也。

  是岁,玄宗将还京,而便幸并州,说进言曰:“太原是国家王业所起,陛下行 幸,振威耀武,并建碑纪德,以申永思之意。若便入京,路由河东,有汉武隹上 后土之祀,此礼久阙,历代莫能行之。愿陛下绍斯坠典,以为三农祈谷,此诚万姓 之福也。”上从其言。及祀后土礼毕,说代张嘉贞为中书令。夏四月,玄宗亲为诏 曰:“动惟直道,累闻献替之诚;言则不谀,自得谋猷之体。政令必俟其增损,图 书又藉其刊削,才望兼著,理合褒升。考中上。”

  说又首建封禅之议。十三年,受诏与右散骑常侍徐坚、太常少卿韦縚等撰东封 仪注。旧仪不便者,说多所裁正,语在《礼志》。玄宗寻召说及礼官学士等赐宴于 集仙殿,谓说曰:“今与卿等贤才同宴于此,宜改名为集贤殿。”因下制改丽正书 院为集贤殿书院,授说集贤院学士,知院事。

  及将东封,授说为右丞相兼中书令,源乾曜为左丞相兼侍中,盖勒成岱宗,以 明宰相佐成王化也。说又撰《封禅坛颂》以纪圣德。初,源乾曜本意不欲封禅,而 说因赞其事,由是颇不相平。及登山,说引所亲摄供奉官及主事等从升,加阶超入 五品,其余官多不得上。又行从兵士,惟加勋,不得赐物,由是颇为内外所怨。先 是,御史中丞宇文融献策,请括天下逃户及籍外剩田,置十道劝农使,分往检察。 说嫌其扰人不便,数建议违之。及东封还,融又密奏分吏部置十铨,融与礼部尚书 苏颋等分掌选事。融等每有奏请,皆为说所抑,由是铨综失叙。融乃与御史大夫崔 隐甫、中丞李林甫奏弹说引术士夜解及受赃等状,敕宰臣源乾曜、刑部尚书韦抗、 大理少卿胡珪、御史大夫崔隐甫就尚书省鞫问。说兄左庶子光诣朝堂割耳称冤。时 中书主事张观、左卫长史范尧臣并依倚说势,诈假纳赂,又私度僧王庆则往来与说 占卜吉凶,为隐甫等所鞫伏罪。说经两宿,玄宗使中官高力士视之,回奏:“说坐 于草上,于瓦器中食,蓬首垢面,自罚忧惧之甚。”玄宗悯之。力士奏曰:“说曾 为侍读,又于国有功。”玄宗然其奏,由是停兼中书令,观及庆则决杖而死,连坐 迁贬者十余人。隐甫及融等恐说复用为己患,又密奏毁之。明年,诏说致仕,仍令 在家修史。

  初,说为相时,玄宗意欲讨吐蕃,说密奏许其通和,以息边境,玄宗不从。及 瓜州失守,王掞死,说因获巂州斗羊,上表献之,以申讽谕。其表:“臣闻勇士冠 鸡,武夫戴鹖,推情举类,获此斗羊。远生越巂,蓄性刚决,敌不避强,战不顾死, 虽为微物,志不可挫。伏惟陛下选良家于六郡,求猛士于四方,鸟不遁才,兽不藏 伎。如蒙效奇灵圃,角力天场,却鼓怒以作气,前踯躅以奋击。趹若奔云之交触, 碎如转石之相叩,裂骨赌胜,溅血争雄,敢毅见而冲冠,鸷狠闻而击节。冀将少助 明主市骏骨、揖怒蛙之意也。若使羊能言,必将曰‘若斗不解,立有死者’。所赖 至仁无残,量力取劝焉。臣缘损足,未堪履地,谨遣男诣金明门奉进。”玄宗深悟 其意,赐绢及杂彩一千匹。

  十七年,复拜尚书左丞相、集贤院学士,寻代源乾曜为尚书左丞相。视事之日, 上敕所司供帐,设音乐,内出酒食,御制诗一篇以叙其事。寻以修谒陵仪注功,加 开府仪同三司。时长子均为中书舍人,次子垍尚宁亲公主,拜驸马都尉,又特授说 兄庆王傅光为银青光禄大夫。当时荣宠,莫与为比。

  十八年,遇疾,玄宗每日令中使问疾,并手写药方赐之。十二月薨,时年六十 四。上惨恻久之,遽于光顺门举哀,因罢十九年元正朝会,诏曰:

  弘济艰难,参其功者时杰;经纬礼乐,赞其道者人师。式瞻而百度允厘,既往 而千载贻范。台衡轩鼎,垂黼藻于当今;徽策宠章,播芳蕤于后叶。故开府仪同三 司、尚书左丞相、集贤院学士知院事、上柱国、燕国公张说,辰象降灵,云龙合契。 元和体其冲粹,妙有释其至赜。挹而莫测,仰之弥高。精义探系表之微,英辞鼓天 下之动。昔侍春诵,绸缪岁华。含舂容之声,叩而尽应;蕴泉源之智,启而斯沃。 授命兴国,则天衢以通;济用和民,则朝政惟允。司钧总六官之纪,端揆为万邦之 式。方弘风纬俗,返本于上古之初;而迈德振仁,不臻于中寿之福。于嗟不慭,既 丧斯文。宣室余谈,泠然在耳;王殿遗草,宛留其迹。言念忠贤,良深震悼。是使 当宁抚几,临乐彻悬,罢称觞之仪,遵往襚之礼。可赠太师,赐物五百段。

  始玄宗在东宫,说已蒙礼遇。及太平用事,储位颇危,说独排其党,请太子监 国,深谋密画,竟清内难,遂为开元宗臣。前后三秉大政,掌文学之任凡三十年。 为文俊丽,用思精密,朝廷大手笔,皆特承中旨撰述,天下词人,咸讽诵之。尤长 于碑文、墓志,当代无能及者。喜延纳后进,善用己长,引文儒之士,佐佑王化, 当承平岁久,志在粉饰盛时。其封泰山,祠脽上,谒五陵,开集贤,修太宗之政, 皆说为倡首。而又敦气义,重然诺,于君臣朋友之际,大义甚笃。时中书舍人徐坚 自负文学,常以集贤院学士多非其人,所司供膳太厚,尝谓朝列曰:“此辈于国家 何益,如此虚费。”将建议罢之。说曰:“自古帝王功成,则有奢纵之失,或兴池 台,或玩声色。今圣上崇儒重道,亲自讲论,刊正图书,详延学者。今丽正书院, 天子礼乐之司,永代规模,不易之道也。所费者细,所益者大。徐子之言,何其隘 哉!”玄宗知之,由是薄坚。说既遭讪铄,罢知政事,专集贤文史之任,每军国大 事,帝遣中使先访其可否。说尝自制其父《赠丹州刺史骘碑文》,玄宗闻之而御书 其碑额赐之曰“呜呼,积善之墓”。有文集三十卷。太常谥议曰“文贞”,左司郎 中阳伯诚驳议,以为不称,工部侍郎张九龄立议,请依太常为定,纷纶未决。玄宗 为说自制神道碑文,御笔赐谥曰“文贞”,由是方定。

  均、垍皆能文。说在中书,兄弟已掌纶翰之任。居父忧服阕,均除户部侍郎, 转兵部。二十六年,坐累贬饶州刺史,以太子左庶子征,复为户部侍郎。九载,迁 刑部尚书。自以才名当为宰辅,常为李林甫所抑。及林甫卒,依附权臣陈希烈,期 于必取。既而杨国忠用事,心颇恶之,罢希烈知政事,引文部侍郎韦见素代之,仍 以均为大理卿。均大失望,意常郁郁。禄山之乱,受伪命为中书令,掌贼枢衡。李 岘、吕諲条疏陷贼官,均当大辟。肃宗于说有旧恩,特免死,长流合浦郡。

  垍,以主婿,玄宗特深恩宠,许于禁中置内宅,侍为文章,尝赐珍玩,不可胜 数。时兄均亦供奉翰林院,常以所赐示均,均戏谓垍曰:“此妇翁与女婿,非天子 赐学士也。”天宝中,玄宗尝幸垍内宅,谓垍曰:“希烈累辞机务,朕择其代者, 孰可?”垍错愕未对,帝即曰:“无逾吾爱婿矣。”垍降阶陈谢。杨国忠闻而恶之, 及希烈罢相,举韦见素代,垍深觖望。天宝十三年正月,范阳节度使安禄山入朝。 时禄山立破奚、契丹功,尤加宠异。禄山求带平章事,下中书拟议。国忠进言曰: “禄山诚立军功,然眼不识字,制命若行,臣恐四夷轻国。”玄宗乃止,加左仆射 而已。及禄山还镇,命中官高力士饯于浐坡。既还,帝曰:“禄山慰意否?”力士 曰:“观其深心郁郁,必伺知宰相之命不行故也。”帝告国忠,国忠曰:“此议他 人不知,必张垍所告。”帝怒,尽逐张垍兄弟。出均为建安太守,垍为卢溪郡司马, 埱为宜春郡司马。岁中召还,再迁为太常卿。

  禄山之乱,玄宗幸蜀,宰相韦见素、杨国忠、御史大夫魏方进等从,朝臣多不 至。次咸阳,帝谓高力士曰:“昨日苍黄离京,朝官不知所诣,今日谁当至者?” 力士曰:“张垍兄弟世受国恩,又连戚属,必当先至。房琯素有宰相望,深为禄山 所器,必不此来。”帝曰:“事未可料。”是日,琯至,帝大悦,因问均、垍,琯 曰:“臣离京时,亦过其舍,比约同行,均报云‘已于城南取马’。观其趣向,来 意不切。”既而均弟兄果受禄山伪命,垍与陈希烈为贼宰相,垍死于贼中。

  陈希烈者,宋州人也。精玄学,书无不览。开元中,玄宗留意经义,自褚无量、 元行冲卒后,得希烈与凤翔人冯朝隐,常于禁中讲《老》、《易》。累迁至秘书少 监,代张九龄专判集贤院事。玄宗凡有撰述,必经希烈之手。李林甫知上睠待深异, 又以和裕易制,乃引为宰相,同知政事,相行甚欢。而林甫居位日久,虽阴谋奸画 足以自固,亦希烈佐佑唱和之力也。累迁兼兵部尚书、左相,封颍川郡开国公,宠 遇侔于林甫。及林甫死,杨国忠用事,素忌嫉之。乃引韦见素同列,罢希烈知政事, 守太子太师。希烈失恩,心颇怏怏。禄山之乱,与张垍、达奚珣同掌贼之机衡。六 等定罪,希烈当斩,肃宗以上皇素遇,赐死于家。

  史臣曰:刘徐公负不羁之材,逢抵戏之运,遂能奋命决策,扶力中兴,朝为 徒步之人,夕据公侯之位,苟非轻死重利,不耻不义之富,安及此哉!郭代公、张 燕公解逢掖而登将坛,驱貔虎之师,断獯戎之臂,暨居衡轴,克致隆平,可谓武纬 文经,惟申与甫而已。惜乎均、垍务速,失节贼廷。自武德已来,称贤相者,房、 杜、姚、宋四公,皆遭无赖子弟污圮先业,非独燕国之不幸也。希烈柔而多智,长 于名理,竟死于名。所谓离娄不见其眉睫,与夫平叔、太初,同膏肓耳。

  赞曰:箕、微去纣,闳、散扶昌。谋不近义,旋踵而亡。幽求不令,道济允臧。 伟哉郭侯,勋德煌煌。

上一章 > 目录 < 下一章
推荐古籍
论语 三字经 三国演义 大学章句集注 西游记 红楼梦 水浒传 三国志 史记 三侠五义 三十六计 三命通会 三略 三遂平妖传 世说新语 东京梦华录 东周列国志 东游记 东观奏记 中庸 中论 中说 九州春秋 九章算术 书目答问 乾坤大略 了凡四训 二刻拍案惊奇 云笈七签 五代史阙文 五代新说 五灯会元 亢仓子 人物志 仪礼 传习录 伤寒论 伯牙琴 何典 何博士备论 佛国记 便宜十六策 僧伽吒经 僧宝传 儒林外史 儿女英雄传 元史 公孙龙子 公羊传 六祖坛经 六韬 兵法二十四篇 农桑辑要 冰鉴 列女传 列子 刘公案 刘子 初刻拍案惊奇 前汉演义 剪灯新话 北史 北史演义 北游记 北溪字义 北齐书 匡谬正俗 医学源流论 十七史百将传 十二楼 十六国春秋别传 千字文 千金方 华严经 华阳国志 南北史演义 南史 南史演义 南游记 南越笔记 南齐书 博物志 历代兵制 反经 古今谭概 古画品录 史通 司马法 后汉书 后汉演义 后西游记 吕氏春秋 吴子 吴船录 吴越春秋 周书 周易 周礼 呻吟语 唐传奇 唐才子传 唐摭言 商君书 商君书 喻世明言 四十二章经 四圣心源 园冶 困学纪闻 围炉夜话 国语 圆觉经 地藏经 增广贤文 墨子 声律启蒙 夜航船 大唐创业起居注 大唐新语 大唐西域记 大戴礼记 天工开物 天玉经 太平广记 太平御览 太玄经 太白阴经 夷坚志 奇经八脉考 奉天录 女仙外史 子夏易传 孔子家语 孙子兵法 孙膑兵法 孝经 孟子 孽海花 宋书 宋史 官场现形记 宣室志 容斋随笔 封神演义 将苑 尉缭子 小五义 小八义 小窗幽记 尔雅
版权所有©一直查   网站地图 闽ICP备20012346号-1